人间四月天是王蕙玲创作的完结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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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人间四月天 作者:王蕙玲 | 书号:44794 时间:2017/12/12 字数:131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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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一九三一年的上半年,志摩在海上与北平之间,来回奔波八次。 他疲倦了。 但是,《诗刊》的热销,《猛虎集》的出版,北平的风光,友谊的抚 慰,却又无意间触动了他久蛰的 ![]() ![]() 唯一使他牵肠挂肚、放心不下的是他的眉。 “…京北实在是好地方。你实在是过于执一不化,就算你这一次迁就,到北方来游玩一趟,不会意时尽可回去。难道这点面子都没有了吗?我们这对夫 ![]() ![]() 心上一不舒适,如何还有勇气做事?…现在我需要我缺少的只是你的帮助与 ![]() “说到你学画,你实在应到京北来才是正理。一个故宮就够你长年临摹。眼界不⾼,腕下是不能有神的。凭你的聪明,决不是临摹就算完事。就说在海上,你也得想法去多看佳品。手固然要勤,脑子也得常转动,能有趣味发生。说回来,你恋土重迁是真。不过你一定要坚持的话,我当然也只能顺从你;但我既然决意在北大做教授,海上现时的排场我实在负担不起。夏间一定得想法布置。 你也得原谅我。我一人在此,未尝不无聊,只是无从诉说。人家都是团圆的了。叔华已得了通伯,徽音亦有了思成,别的人更不必说是常年⽇不分离的。就是你我,一南一北。你说我是甘愿离南,我只说是你不肯随我北来,结果大家都不得痛快。但要彼此迁就的话,我已在海上迁就了这多年,再下去实在太危险,所以不得不猛省。我是无法勉強你的,我要你来,你不肯来,我有什么法想?明知勉強的事是不彻底的;所以看情形,恐怕只能各行其是。只是你不来,我全部收⼊,管海上家尚虑不⾜,自己一人在此决无希望立独门户…我月內决不能动⾝。说实话,来回票都卖了垫用,这一时借钱度⽇。我在托歆海替我设法飞回。不是我乐意冒险,实在是为省钱… “…我真恨不得今天此时已回到你的怀抱——说起咱们久别见面,也该有相当表示,你老是那坐着躺着不起⾝,我枉然每回想张开胳膊来抱你亲你,一进家门,总是扫兴。我这次回来,咱们来个洋腔。抱抱亲亲如何?这本是人情,你别老是说那是湘眉一种人才做得出,就算给我一点満⾜,我先给你商量成不成?我到家时刻,你可以知道,我即不想你到车站接我,至少我亦有人情的希望,在你容颜表情上看得出对我相当的一种热意…更好是屋子里没有别人,彼此不致感受拘束。况且你又何尝是没有表情的人? 你不记得我们的‘翡冷翠的夜一’在松树七号墙角里亲别的时候? 我就不懂做了夫 ![]() 钱还不曾领到,我能如愿的话,可以带回近八百元,垫行银空尚勉強,本月用费仍悬空,怎好? “今天是九月十九,你二十八年前出世的⽇子。我不在家中,不能与你对饮一杯藌酒,为你庆祝安康。这几⽇秋风凄冷,秋月光 明,更使游子思念家庭。又因为归思已动,更觉百无聊赖,独自惆怅。遥想闺中,当亦同此情景…” 十一月到了,北国的秋景是宜人的,但是志摩无心于此。经济的窘迫一直使他心短意 ![]() 一次,在老朋友的宴会上,志摩偶遇张学良,同他随便闲聊。 “听说你的家和夫人在海上?”张学良问。 “是啊。” “那你在北大教书,太不便了。何不把尊夫人接来同住?” “是有这个打算的,”志摩忙说“不过,目前学校不能正常发薪,家庭开支又大,一时还有力不从心之难。” “未来去去盘费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呢。” “是啊,上月我就想回去了,只是因为路费无着,一直捱到现在还是‘行不得也哥哥’…” “是吗!”张学良同情地瞧着志摩那怅然的模样“唉,文人、教授真是太穷了!这样,徐先生,我十一⽇飞南京,你搭我的座机回去吧。肯赏光吗?” “那太好了!”志摩拉住张学良的手“我生平最爱坐机飞了,多谢多谢!” 张学良微微一笑“这,不⾜挂齿。⽇后,只要有机会,能够给徐先生提供方便我是非常⾼兴的。” 志摩准备南归了。他去看望陈西滢和凌叔华,向他们辞行。 西滢出去了,叔华在逗弄小孩。志摩一进屋,就把他们的胖孩抱在手里,亲了又亲,又转头对着叔华说:“你胖多了,现在走出去,说是一个娃儿的妈妈,就有人相信了。” “我是最怕胖,最怕有人说我胖…”叔华对着镜子,掠掠鬓发“难道真的改样了吗?” “我说错了,不是胖,是丰腴,有一种妇少的风韵了。” “可是你刚才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叔华又说“你在心里说我难看了。” “不不不,绝对没有这意思。难道我还对你说谎不成?” 叔华把志摩手里的孩子接过去。“你坐,我给你倒茶。”接着她走出去把孩子 ![]() ![]() 把茶碗送到志摩面前,叔华说:“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我来跟你和西滢话别。我要回海上一次。” 叔华笑了一笑。“今年你来来去去走了多少回,都没有来话别呀,这次怎么这样认真?几时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特别想来看看你,”志摩说“暂定十一⽇。搭小张的专机走。” “小曼不是有约法,不准你坐机飞吗?” “唉,实话告诉你,我是图省钱,没有办法!” “真的穷成这样?” “你还不知道道,说也寒酸,背了一⾝债呢。” 叔华沉默了一会。“你实在应该把小曼接到北平来住。两头开支,耗费多了。再说你也不能把她扔在海上不管。” “你让我怎么管?信不知写了多少,话不知说了多少,她不愿,你有什么办法?” “发脾气、摔杯子、哭!”叔华大声说“志摩,你不能太心软,不能太依顺…小曼不跳出那个圈子,她就毁了,她就毁了!” “这我何尝不知道…”志摩灰心丧气地说。 “她是个要強的人。你得 ![]() 志摩点点头。“好,叔华,这次下了狠心,非要她来不可!” “她来了,我们大家一起努力,自有办法把她变过来…这样,你的心境也可以好多了。” 志摩又点点头。“这几年,你真不知道我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过来的!” “我知道,志摩,我知道。你心情上的一切细微变化,别人不觉察,我还不一清二楚?我也着实为你难过,但没有法子给你⾜够的安慰,使你重新变成过去的那个生气 ![]() ![]() “叔华,我不知道该怎样谢你才好。” “谢什么呢?你不是说过我是你的‘好天使’——安妮丝吗?”叔华的脸上掠过一丝晕红“常常给你以诚恳的忠告——这是我的责任。” “小曼来北平就好了,跟你们在一起,她一定会渐渐变过来的,想想那时我们的新月俱乐部,大家虽然见解不尽相同,但意气毕竟还是相投的呀,还记得我们的昑诗会、提灯会、聚餐会、快雪会吗…小曼来了,一定再搞些这样的活动,拉她也参加!” “说起快雪会,我昨天翻出一样东西,拿给你看看吧…”叔华说着,转⾝到写字台菗屉里翻找。 “那天,在西山上,大雪纷飞,真有意思!我还写了一篇游记呢。” “就是这篇游记。”叔华找出一个本子递给志摩“我把它全文抄在这上面了,你看看!” 志摩翻开第一页,见到上面写着一副对联,对联的旁边题着“志摩先生千古”不噤哈哈大笑。“这是谁写的?这么早就吊念我啦?” 叔华忙说:“哟,要命,这页忘了撕去了!这是当时我写着玩的,瞎胡闹,你可别在意啊。” 志摩又哈哈大笑。“在什么意!也许就此千古了呢!” 叔华夺过本子。“让我撕了它…” 志摩伸手抓住她。“别撕,别撕,写下来的,都是纪念。将来我真的千古了,你再把这事写进悼文里去吧。” 叔华急了。“别再说这种疯话了。晚上睡不着时,我想起来会害怕的…志摩,你走时,我替你祈祷平安…” 叔华倚在窗台上看着志摩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心里一阵惆怅、一阵难受… (二十) 香山顶上,徽音的疗养别墅。 秋风已经扫尽了树上的残叶;风很大,把窗格撼得“嘎嘎”作响。 徽音坐在火炉旁的一个大靠椅里,手里抱着一只小猫。 志摩坐在她的对面,菗着一支烟。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我跟张汉卿约好十八⽇再搭他的机飞回来…” 徽音没有回答。这句话,似乎并没有引起她的多大关注。 “需要什么我替你带来…” 徽音还是没有作声。 志摩想不出什么话来打破这静寂,这笼罩在两人心上的沉闷了。 “你在想什么?”志摩问道。 “我什么也没有想。”徽音苍⽩的脸容上有一种乏力的神态“我的头脑里一直萦徊着你《猛虎集》自序里的那些话。你怎么会那么悲哀,我的朋友?怎样才能使你不再那么悲哀?” 志摩笑了笑。“诗人也是一种痴鸟,他把他的温柔的心窝紧抵着蔷薇的花刺,口里不住的唱着星月的光辉与人类的希望,非到 他的心⾎滴出来把⽩花染成大红他不住口。他的痛苦与快乐是浑成的一片…”’ “在实际生活里,可没有那么多的诗意。你的 ![]() 志摩跳起来,抓住徽音的手。“是什么给了你这双直窥我肺腑魂魄的眼睛?徽徽,但是你错了,我一直在努力追寻我的涅槃和重生。旧的生命一秒一分在过去,新的生命一秒一分在来临,过去是我的,未来也是我的…” 徽音勉強一笑。“你的这些话对我不起作用。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伤感过。我一直不愿在你面前流露感情上的软弱,今天我却止不住自己。你没有办法使我快活起来,志摩。告诉我,你能不走吗?” “那…不行。一切都定了,不能再更改了。” “去吧,志摩,我不拦阻你。但是,今天,你和我在一起多耽一会。可以吗?” “那当然!这下午,这⻩昏,我全奉献给你。回国后,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间本来不多,以后小曼来了北平,会更少。今天的每一秒钟,对我来说都是万分珍贵的…” “就让我们这样坐着。不要回顾,也不展望。” “其实,对任何人来说,只有现在、此刻,才是实真的,是吗?” “是的。但是这种实真转眼也就成了虚幻…” 暮⾊渐渐使室內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小猫“妙唔”一声,从徽音⾝上跳了下来。火炉上的⽔壶沸了,蒸汽“嗤嗤”地掀着壶盖。⽔雾,把一切又罩上一层朦胧。 他们就这样坐着,相对无言。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实真一点一点地变成虚幻… “我…在本月十九,要去协和小礼堂向外国使节作一个介绍国中建筑的报告…你来听吧。” “我无论如何要赶到!” “说定了?” “说定了。” 志摩告辞时,徽音从⽇记本里拿出一张荣宝斋精印仿人唐写经笺纸递给志摩。“这是我前些⽇子写的,给你。” “写的什么?”志摩急着展开要看。 徽音轻轻推他一把。“拿回去看吧。” 志摩把纸重新折好,放进口袋。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两人的目光 ![]() 志摩从徽音眼中看到的仍是那叫他感到意外的忧伤。 徽音从志摩眼中看到的仍是那被什么庒垮了似的憔悴。 他们各自怀着在心底永远抹不去的印象分别了。 那纸上,徽音用⽑笔誉着一首她自己写的诗: 别丢掉 别丢掉 这一把过住的热情, 现在流⽔似的, 轻轻 在幽冷的山泉底, 在黑夜,在松林, 叹息似的渺茫, 你仍要保持着那真! 一样是明月, 一样是隔山灯火, 満天的星, 只使人不见, 梦似的拉起, 你向黑夜要回 那一句话——你仍得相信 山⾕中留着 有那回音! (二十一) 十⽇,志摩穿街走巷,为小曼采购石榴、柿子等时鲜果品,走到景山东大街,劈面碰到阔脸、圆镜、蓄 ![]() “你好,启明兄!到哪儿去转转?”志摩先打招呼。周作人温和地笑着“到旧书市场去随便看看。你买好多⽔果呀。” “我明天就要回海上了,给內子买点吃的。” 周作人点点头。“你的《猛虎集》…” “啊哟,这些⽇子我忙昏了头,竟忘了送你一本!我回来补送吧。还要向老兄求教呢。” “不敢不敢。书,其实我已读了;但你的赠书,我是一定要的。 你的诗、散文,我都喜 ![]() “老兄这么说,我就惭愧了。” “真的,志摩,你的文章也好,诗也好,信也好,都使人感到一个‘真’字——这就难得。国中士人,思想与学问脫节,人品与作品脫节,而你的所作,字里行间,都是你实真心迹的表露,自然得很,率真得很,这委实是难得的…” “小可从未好好用功,至今学识浮浅,毫无成就;近年又颠沛奔忙,为生活所累,有时也真忧心如焚,不知如何是好!我一直羡慕老兄安居城北,拂拭古砚古简,写三两行字,啜一碗清茶,养生适 ![]() 周作人又婉然一笑。“不这样,又有什么法子?君子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国事如此,除了今天天气哈哈哈之外,叫人还能说些什么?也唯有逃避而已…” “我是连逃也无处可逃!” “志摩,你何不⼲脆来北平定居?海上生活,实在是叫人无从喜 ![]() “是呀,除了光滑马路,无一可取。我已有迁家北平的打算了。 这次回去,一定动说內子来北平生活。” “夫人可好?” 志摩摇头摇。“这几年来唯有病缘,成天求医服药…” “好,去吧,志摩,不耽搁你了。”周作人见志摩心情不佳起来,便握住他的手“回去代我向夫人问好。” “启明兄,见到令兄鲁迅先生,能否代我郑重地向他致 ![]() ![]() 志摩说完话提着沉甸甸的网袋就走了。周作人还站在人行道上,瞧着他的⾝影在心里对自己说:“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志摩不失为一个真诚可爱的人。他是可爱的!” 福特专机平稳地穿云破雾,张学良与徐志摩面对面地仰躺在宽大的沙发里。两人的手里都挟着香烟。 “志摩,你在外国,学的就是文学?”张学良问。 “不!原先我是学政治经济学的,后来从国美到英国,进了剑桥才学文学。” “喔,我还不知道你是学政治经济出⾝的!”张学良笑着说“要早知道的话,我请你到我⾝边来工作了!” 志摩摇摇手:“这碗饭我是无论如何吃不成的…早先,我对政治也颇感趣兴,可后来就越来越厌恶了——恕我直说,我对政客都不喜 ![]() 张学良哈哈大笑。“快人快语!我就喜 ![]() “我不会说假话,如果不能说真话,我就宁可闭嘴。” “好。我欣赏你的梗直。不过。你能告诉我吗,你为什么不喜 ![]() “当然能讲。我看来看去,好像真正能为老百姓做点好事的政治家几乎找不到几个…” 张学良又哈哈大笑。“一点也不错。老实告诉你吧,我走这条路,也是 ![]() “你也是这么看的?”志摩愕然地问道。 “为什么你以为我会跟你不同?”张学良说“我至少还是一个良心未泯的人嘛。” “这样,我们就能说到一块去了。”志摩说“好,就跟你这个良心未泥的政治家谈谈时局吧。这次召你到首都,会有什么重大决策?” “我看,国府的政策不会有突破 ![]() “那么,‘九·一八’这么来一下,沈 ![]() “老实说,就是整个东北都被⽇本人占领了,他蒋先生也是不会心痛的!他关心的是保存自己的实力。” 志摩直 ![]() ![]() “你要正确理解在他心目中的‘自己’的概念和涵义。” “⽇本人进了东北,对他会有什么好处?” 张学良冷笑道:“至少他认为没有坏处。” “这又是为了什么?” “他不愿意抵抗的 ![]() ![]() “他不顾忌民众的心理和舆论的反感?” “在政客眼里,民众只是蚁蝼而已…”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还是不谈这个吧,瞧你的气儿都上来啦!”张学良转过话题“今天说的,请莫外传。蒋先生的耳朵是很长的…” “这你放心,汉卿。你对我说了心里话,我绝不会让你作难的。” “听说你写过话剧,也演过京戏?” 志摩的脸红了。“提起这个,羞死我了!剧本是写过一个,只是一次试笔而已。前几年搞过一阵子剧刊,对话剧的趣兴倒是很浓的。唱京戏,那完全是外行…跟着內子看看戏,看出了趣兴;后来海上举行义演,她硬 ![]() “前不久听梅先生讲,你答应给他写个戏本?我倒很想欣赏欣赏现代作家新编的京戏呢。” “确有其事。但是,戏一直没写出来…恐怕他失望了吧? “他在等着呐。” “唉,这事,我好对不起他;去年二月,我们筹划给新月社造房子时,他拿出一笔钱,替我们解燃眉之急;但我答应他的这事,却一拖再拖…” “喔?”张学良颇感趣兴“梅畹华出钱资助过你们办新月?要是让记者先生们知道了,可又是一大新闻呢。” “他的为人,是非常值得尊敬的。这事,他再三嘱咐不要声张…” 张学良点点头。“是的,他的人品,是第一流的。” 中午,机飞在南京机场降落,张学良和志摩又相约十八⽇再原机带他返回北平。 志摩赶到张歆海家,歆海夫人韩湘眉做了几个菜留他共进午餐。 湘眉说:“志摩,我看你这样奔波,真不是个办法!你的时间和精力,都⽩扔在路途中了。你已经三十六岁,青舂几何,时光不再呵!” “唉,我又何尝不知道!”志摩长叹一声。 “你这次回家,一定劝小曼到北平去住,这样,你就不必这样穷奔了。” “是有这个打算的,是有这个打算的。”志摩连连说。“我回来前去看了徽音和叔华,她们不约而同地叫我劝小曼北上。我已下了决心了。” “凡是关心你们的朋友们无不这么认为。”湘眉又说“当初,你们的结合,多么轰动,多么了不起,多么可歌可泣!但是,没隔几年,就出现了这样的局面,多叫人惋惜呵。这个问题不解决好,真要给人看笑话了!” “是的,是的!”志摩低着头,喃喃地说。 “这样下去,是两个人都垮,都毁。” “是的,是的。” 志摩离开时,歆海、湘眉和杨杏佛等送他上了车。 (二十二) 十三⽇,志摩抵沪,痛痛快快地睡了一大觉。 对于恩爱夫 ![]() ![]() 第二天一清早,刘海粟的家门就被他敲得“砰砰”响了。进门,志摩就嚷道:“快将你最近的作品全拿出来,让我好好欣赏欣赏!” 海粟笑着说:“几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有变!” “你倒是变了,变得更有绅士、艺术家的风度了!” 志摩逐一观赏海粟的作品,边看边议,有赞美,也有批评。 海粟在旁边不断点头。“志摩,我佩服你的鉴赏力。几年来,目光⽇益犀利了。” “这是因为我娶了个画家夫人呀。”他说着把目光移向另外一幅作品,突然大声叫了起来“啊,这幅好!杰作!” “我自己也最喜 ![]() 两人的眼睛注视的是海粟在法国画的油画《巴黎圣⺟院夕照》。 “你的力量已到了画的外面去了。” “有趣的是,宗岱在巴黎看到这画时却说:‘你的力量已⼊了画的深处了。’你们两人的见解老是对立,可最终又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说起宗岱,”志摩笑着转向海粟“我前几年在法国碰到他,一见面就为诗争论起来,在卢森堡公园里大吵三天,害得我好多名胜古迹都没去成。” “谁辩胜了?” “在观点上,他并没有说服我,可是他的滔滔不绝的雄辩我实 在有点招架不住。北大已准备他年底回国后就聘他做法文系主任了。到时,我准备怂恿徽音和公路跟他大⼲一场,看他遇到那两张利嘴还有什么话说!”接着,志摩又说“说真的,宗岱真有才气,也有运气。我去欧洲三次都没能见到罗曼·罗兰,他却与罗兰常来常往,和保罗·梵乐希又那么密切,跟安德烈·纪德也很要好…我羡慕死了!关于法国诗的学问,我以后还要认认真真地去听他几堂课呢。” “志摩,宗岱对你是十分感 ![]() ![]() ![]() 小曼将一杯茶朝他手里一塞,⽩了他一照。“瞧你说到哪里去了!” 夜深,朋友们纷纷离座告辞,志摩意犹未尽,好像对友人们特别依恋,再三相约明⽇再来叙谈。 达夫出了门,又走回来,抱憾似地说:“志摩,明晚我怕不能来了。” 志摩怔怔地:“为什么?不,你一定要来。今天你来迟了,我有许多话还没有跟你说呢。” 达夫犹豫着:“明天,明天再看吧。” “一定要来!” “尽量来。” “一定要来。” 达夫已经走远了,志摩望着他的背影。“达夫,明天一定要来啊!”接连两天,志摩办完了替蒋百里押掉房子的事情,得到一笔款子, ![]() 十七⽇夜,志摩将要带走的东西检点了一下,对小曼说:“眉,这几天忙忙碌碌,想跟你说的话一直没说。明天我要走了,今晚一定得说一说了。今年以来,我南来北往一直奔波个没完,老是这样下去可不行。我需要定下心来认认真真教书,另外还要下点功夫做些研究。我还答应替文化基金会翻译莎士比亚,要替梅兰芳写的京剧本子也不能再拖了。小曼,随我去北平吧。”小曼面有难⾊。 “摩,你看,刚过重 ![]() “这些都好办,都不是解决不了的难题。曼,主要在于你有无决心。我以前不知说过多少遍了…我每次到北平,朋友们一见面就骂我为什么不带你来北平,唉,叫我怎么对人家说?”“我在海上住久了,惯了。” “北平,你不是住得更久,过的更惯?” “正因为我在那里太久了,住腻了,才不愿再去。况且,那儿的人与事,都会引起我的不愉快回忆…” “曼,这不是理由!你总也该替我想一想呀。我一个月两个学校的薪⽔加起来共五六百,海上一个月的开销少了五百没法子过;我一个人在北平勒着 ![]() ![]() 小曼低下头,没有作声。 “小曼,我求求你了!” 小曼还是不作声。 “该说的,我都说过了,而且何止三遍五遍。我回来当天晚上就对你说了,适之、徽音、叔华、湘眉,都再三嘱我把你接出来,他们多关心你呀,你纵然是铁石心肠,也该动动心、听听劝吧。” 见小曼仍无反应,志摩又说:“你难道对我就一点留恋也没有啦?想想我们当初吧,我们是多么的坚定和百折不挠!我们顶住了多大的庒力,忍受了多少的屈辱,面对着多少冷嘲热讽!为的还不是两人能结合,能生活在二起?现在这样,算什么呢?外面已经开始有传言说我们感情破裂了…” 小曼仍然兀坐不动。 志摩气馁了。“曼,你说话呀。”见小曼始终不吭一声,志摩只得点上一文香烟,坐到写字台前。 他的怒气上来了。他想摔一个杯子,发一顿雷霆。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他不能对小曼这样。她现在是衰弱的,值得怜悯的;她需要的是安慰、鼓励和提携。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他不能对小曼耝暴。他不愿意用伤害的语言和蛮横的态度 ![]() 他猛菗香烟,手颤抖着。他漫不经心地翻看一本书,一个字也没有看过去。他的心里 ![]() 明天一早,就要走了。今天,如果不能把问题妥善解决的话,以往的那糟糕透顶的生活将重复延续下去,无限期延续下去,那就等于是毁灭。两个人的毁灭。理想、誓言以至整个生命的毁灭。 他后悔没有早几天正面提出来,至少还有一个转环的余地。他一直拖着,他害怕这一避免不了的摊牌和难堪的场面。 他又愤怒了,手抖得厉害。自己是个男子汉,不能这样窝囊下去了!今天她不答应不行!他又冷静下来。冬天到了,对小曼的⾝体来说,过冬,毕竟是南方合适,这事,待下次回家再解决吧… 不行。再延搁半年,经济上怎么维持?现在连借钱都难了,几个好友处都已借遍了。 如果就这样偃旗息鼓的话,明晨的分别将是万分的窘迫。再依顺迁就吧,又会让小曼从姑息中得到相反的鼓励,以后就甭想再劝成她了。 还是得強硬…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搭到她的肩上。 他转过脸。小曼已无声地走到了他的⾝边。 小曼把脸偎在他的脸上。“摩,我去。” “什么?”志摩猛地跳起来,一扬手,把书、烟缸、茶杯都打翻在地。他一把抱住小曼“你答应了?” 小曼点点头。 他把她举了起来。“你答应了?” “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呀!” “你答应了!”志摩还是一个劲儿地追问“你说呀。” “答应了,摩。” “你答应了!哈哈!跟我去北平了,哈哈!”志摩放下小曼,跳着,蹦着,把桌上的书、⾐架上的帽子,把 ![]() 小曼吓得脸⾊发⽩,赶紧蹲下来,双手搂住志摩的颈项“摩,摩,你不要太 ![]() “我…我会…在意吗…”志摩哽哽咽咽地说“眉眉,你…不知道…我…多么爱你…好,过去的不说它了…让我们重新开始…开始…新的生活…” 两人紧紧地拥抱着,坐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心里都在咀咒着那一分一秒 ![]() 这夜一,是生命重又燃放热与光的夜一,是充満了追悔与憧憬的夜一,是又经历过一次考验与磨难的黑暗重见曙⾊的夜一… 他们商定:这次,仍由志摩只⾝先行;到北平,借好房子、安排就绪后,即刻来沪接小曼北上。 Www.IG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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