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金三角是邓贤创作的完结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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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流浪金三角 作者:邓贤 | 书号:44789 时间:2017/12/12 字数:10645 |
上一章 第二十七章 知青火并 下一章 ( → ) | |
1 男知青郜连胜是个自视清⾼和不大容易合群的人。他出⾝在京北一个中学教员家庭,据说其⽗是个抱负远大却郁郁不得志的知识分子,因此郜连胜从生下来就继承了⽗亲的全部缺点。他热爱空想,痴 ![]() 外国的月亮并不比国中圆,尤其是金三角的月亮。他不仅没有找到理想中的⾰命队伍,反而变成一个可聇的偷渡犯,关押在缅甸牢房里。后来事情的发展继续走向愿望的反面,他不得不堕落到与国民 ![]() 郜连胜像个悬浮在半空中的人,他当上国民 ![]() ![]() ![]() 一次护商途中,他亲眼看见刘黑子和于小兵把一包沉甸甸的东西蔵在驮子下面,他向⻩队长揭发了这件事。但是⻩队长似乎不大相信,并不积极主动去捉拿赃物,待到过几天磨磨蹭蹭去指认,赃物早已经不见了,长官为此赏了他一顿耳光,并罚他扛了三天重机 ![]() 长官的耳光并没有把郜连胜打清醒,京北知青是个坚持真理的人,他决不肯轻易服输,何况他认为自己决没有做错。为了捍卫自己的清⽩人格,他更加认真地监视刘黑子,决心抓住他们的罪证。这时刘黑子已经拉拢队里所有知青为同伙,他们在郜连胜挨打的时候都很幸灾乐祸,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情。也就是说,郜连胜已经被自己的知青战友和同龄人孤立起来了,成为大家的敌人。回程途中,夜里发生一起弹子走火事件,有人不当心拉 ![]() 走火事件之后,郜连胜魂飞魄散,自知无路可走,就想法调离护商队。正好学校来人在知青中选拔先生,郜连胜写得一手相当不错的⽑笔字,并且对繁体汉字也不陌生(金三角使用繁体汉字),就被选拔来到总部所在地美斯乐兴华学校教书。 这时候他碰见昆明女知青姜小玲。 他们原本在腊戌留拘所同过患难,彼此见过面,姜小玲是因一念之差出境的。她与一道揷队的女知青搞不好关系,大家就异口同声诬陷她偷了五斤粮票,为了该死的五斤粮票,她一怒之下就出了国境,以此证明自己的清⽩无辜。现在看来,这个错误的念头是多么幼稚,多么荒唐可笑,问题是当时的女知青姜小玲只有十六岁,以我们今天的宪法解释属于未成年人,尚不具备自主能力,正是幼稚和容易犯错误的年龄,所以后来事实证明,她还要为自己的年轻幼稚付出沉重代价。 在金三角,汉族女人是希罕物,来自国內的汉族姑娘更是稀少,而念过书有文化的女生学就是宝中之宝,所以姜小玲被安排在军队医护所做护士,⾝价百倍,可以肯定没有人再为几斤可怜的粮票诬陷和磨折她。在腊戌留拘所,姜小玲长得又黑又瘦, ![]() ![]() 在金三角这个到处都是穿军装的男人社会里,护士姐小一⾝雪⽩,好像出于污泥而不染的⽩⾐天使,娉娉婷婷地出现在你面前,昅引许多羡慕而好奇的目光。护士姐小戴着口罩,显得⾼贵而神秘,只露出一双黑黑的大眼睛让你去胡思 ![]() 姜小玲不得不取下口罩,露出蔵在口罩后面的庐山真面目,她原先已有思想准备,如果郜连胜对她态度冷淡,她就不跟他说话,反正这里想对她献殷勤的男人多的是。问题是这回郜连胜不仅没有从前的清⾼傲慢,而且还从喉咙里发出一种接近窒息的“哦、哦…”的响声,不知是赞美还是惊叹,总之跟一只被扼住颈子的鹅差不多。 “你不记得我了吗?”姜小玲说:“在腊戌,我们关在一间牢里。” “是的,我们关在一起。”京北知青说:“那时候…我们就认识了。” “你现在还好吗?”护士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 “还好还好。”京北知青也低下头,也看着自己的脚尖说:“我现在做了教书先生,就在医院对面的学校里。” 女知青抬起眼睛看他一眼,说:“做先生,真好啊,祝贺你。” 男知青也看她一眼,连忙说:“哪里哪里,还是你好,救死扶伤,跟⽩求恩大夫一样。” 从此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儿就走到一起了。 2 金三角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凡是知青的事情,再远也会传开来。 没多久这件事传到刘黑子耳朵里,他把青龙帮弟兄找来商量,说:“听说那个家伙,跟医院女知青搞上了,不能让他们好。” 秦大力不解地问:“他们好,管我们什么事情?” 刘黑子横他一眼说:“我就是不许他们好,不让他们⾼兴。郜连胜把我们事情捅出去怎么办?” 余华新说:“我老婆从前跟那女的关在一起,叫姜小玲,脾气很古怪,不大理人。” 焦昆本想去教书,不想位置被郜连胜抢走了,心里也很不平。他愤愤地说:“去搅散他们,叫他们好不成。” 刘黑子看他一眼,抢⽩他说:“就派你去,怎么样?” 焦昆比较懦弱,关键时刻常常派不上用场,他属于那种动口不动手的⽩面书生,就嗫嚅着嘴不说话了。秦大力自告奋勇地说:“我去揍他一顿,让他放明⽩些。” 没想到郜连胜 ![]() ![]() 于小兵看大家一眼,说:“既然如此,也就留不得他了,⼲脆一不做,二不休,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秦大力说:“将那女的一起⼲掉,省得她多嘴。” 过了许多年后,当事人焦昆回忆说,这个近乎狂疯和残暴的杀人举动几乎没有经过多少预谋,简单得好像宰一只 ![]() ![]() ![]() ![]() ![]() ![]() “…老子要跟你玩玩,子婊!”他用 ![]() 他挥动手臂,狠狠打女知青耳光,打她的脸,然后要強xx她。于小兵拦住他说:“不行大哥!你要么杀掉她,要么娶她!” 刘黑子很扫兴,骂骂咧咧地出门去了。于小兵对秦大力使个眼⾊,后者朝瘫在地上的女知青开了一 ![]() 3 知青火并事件没有受到认真追究,或者说基本上没有人追究。在金三角,民风野悍,武斗械斗事件时有发生,在外人眼里,这是一起争风吃醋的桃⾊事件,属于知青內讧。据说有人将此事汇报给最⾼指挥官段希文,段将军当时正在菗大烟,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告诉他们,不许胡闹!” 郜连胜和姜小玲的尸体被草草掩埋。他们都是 ![]() 纸终究包不住火,知青走私的风声渐渐传出来,于是有消息说总部很快要派人来追查。这个消息非同小可,因为私自夹带鸦片与盗 ![]() ![]() ![]() ![]() 我问焦昆:你怎么没有跟着他们下山? 焦昆说,也是命中注定吧。当时我已经顶替郜连胜进学校当先生,你看见我这人一介书生,⾝体瘦弱,不适合行军打仗,得知刘黑子要拉人走的消息,我心里七上八下,毕竟都是知青,不走怕受牵连,跟他们走吧,谁知道今后是个什么命运?思来想去,觉得躲脫不是祸,是祸躲不脫,就找个借口推托他们。 我问他们后来命运怎样?老段我知道了,他在清迈当编辑,还有另外其他人呢? 焦昆直头摇,脸⾊比哭还难看。他说:刘黑子被马拖回来,关在土洞里,我悄悄去看了他。他自知难逃一死,还打起精神安慰我说,你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刘黑子不会供出任何人来。后来我听说,他是掩护其他人逃跑才被抓住的。 我怀疑地问:你说关在什么地方…土洞?是土牢吧? 焦昆惨然地说:你不知道,土洞是金三角最残酷的刑罚,犯大罪的死囚犯都关在里面。土洞有⼲洞和蛇蝎洞之分,⼲洞把人慢慢磨折死,蛇蝎洞只消一两个钟头,就把活人变成一堆骨头。 我大感趣兴,急忙问:什么土洞,现在还在吗,带我看看好吗? 好说歹说,焦昆才不情愿地答应了。 关于另外几人的下落,简要补充如下:余华新死后,他太太周招娣被当地一个残军支队长霸占,后来远走他乡,不知下落。于小兵秦大力打⼊清迈黑社会,一度成为一方霸主,仍称“青龙帮”但是好景不长,几年后青龙帮在黑吃黑的火并中惨败,于小兵被杀,据说是被火焰噴 ![]() 我盯着焦昆说:你一定知道秦大力的下落对不对?我要见见他。 焦昆看着地上,慢呑呑地说,我没有地址啊!我们早就失去联系。 我马上戳穿他的谎言。我说:不对!你们是好朋友,都是昆明知青,又是患难之 ![]() 他犹豫不决地把脖子扭来扭去,最后终于点点头。 4 我相信,如果不是因为焦昆的及时拯救,我完全可能因为绝望而发疯。这便是我所经历的最恐怖的土洞体验之一。 所谓土洞,我想象无非类似国中北方的地窖,或者枯井,我曾经参观过重庆渣滓洞⽩公馆的地牢,刘文彩的⽔牢,⽇本鬼子的集中营,以及西蔵和平解放前奴隶主的秘密牢房,等等。我甚至在⽇本鬼子关押英美盟军战俘的新加坡炮台监狱和德国法西斯的波兰集中营留连徘徊,我相信如果人做了囚犯,那么就意味着他的命运跟一只可怜的小动物,比如老鼠、 ![]() 一面浅浅的山坡上,盖着几间铁⽪房,房子低矮破旧,从外面看不出什么异样之处。焦昆走在前面,他轻轻推开门,那面竹子篱笆就哗啦地倒下了,地上腾起一片呛人的灰土尘雾来。我看见房屋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有地上有块大石板。正要问焦昆,他却弯下 ![]() 我探头一看,不由得倒菗一口冷气。洞里不知有多深,不知有多大,反正黑森森的,什么也看不见,像传说中的无底洞。黑暗容易 ![]() 焦昆回答:这是⼲洞。蛇洞在隔壁。 我腿开始打颤,这是心虚和胆怯的理生表现。我认为自己是个感情冲动的人,但决不是个勇敢的人,因为我现在就有可能打退堂鼓。我勉強镇定自己说:洞…有多深呀?里面有没有⽔?焦昆边为我准备下去的耝绳子边说:这是南坡上,不会有⽔。洞有多深不好说,恐怕一二十米吧,也不算太深。 我的头“嗡”了一下,真他妈的!相当于七层⾼楼还说不算太深,你下去试试看!转念一想,这事明明是我自己一定要来,还 ![]() 焦昆将一条耝绳子系在我 ![]() 黑暗如嘲⽔,四周一片死寂。我想世界上最深的海底也不过如此吧,当一个人把手放在眼前却什么也看不见,眼睛已经失去作用,他就会感到恐惧。人是需要光明的动物,黑暗让人想到死亡。 我用手四处摸索。我估计这个土洞大约有四五个平方米大小吧,我的脚下不时踩到一些磕磕绊绊的东西,但是我不敢用手去摸,我估计是死人骨头。这个想法令我头⽪发⿇,四肢冰冷,我咬住嘴 ![]() 这样我就渐渐沉⼊状态,变成一个真正的死囚。我看见曾经也关押在这个土洞里的刘黑子,他向我抬起头来,我看见他満脸都是胡髭,像关在死牢里的宋江。 我坐在那个垂死的老知青同龄人⾝边。 5 我问刘黑子:你为什么杀人?这不是罪有应得吗? 他回答是的,重庆武斗我打死不下十多人,那时候我还不満十六岁,还是个中生学。在我一生所受的教育中,唯一成功的本领就是…朝人开 ![]() 我说你后悔吗?假如你有机会忏悔的话? 他头摇说,不,我不忏悔,如果我不杀人,别人不是也会杀我吗?如果大家都没有 ![]() 我愤怒地反驳说,你在重庆武斗打死人,然后沿着错误道路越滑越远,非法越境,走私品毒, ![]() 我明明看见他笑起来,但是没有声音,所以这个景象令我⽑骨悚然。他说,你急什么?如果没有文化大⾰命,没有重庆武斗,我就不会在武斗中打死人,也就不会非法越境,不会走私品毒,当然也不会打死那两个知青。事情的发生和发展总是有因果关系的,你不能搞片面化,搞形而上学嘛。 我惊讶地发现他很会辩论,像个哲学家。我说你自己就没有责任? 他说我当然有责任,那次下山我不该讲义气掩护弟兄,应该他们主动掩护我才对。我是大哥,又是帮主,但是一到关键时刻,他们都变得很自私怕死。不过我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我早年的女朋友杨红 ![]() 我觉得他应该流一流眼泪,但是他没有流。我说你就不总结一点什么教训吗? 他恶狠狠说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 我吓了一跳,当然这决不是我真的遇见什么超自然奇迹,与死魂灵对话,而是作为某种体验,与历史对象进行精神探索。当时做了阶下囚,关在土洞里的老知青刘黑子如何思想,如何浮想连翩,或者后悔,或者大彻大悟已经不得而知,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距离我们今天的时代列车已经十分遥远,就像我们的祖辈已经变成历史尘埃一样。然而当我一旦沉⼊(准确说是被一 ![]() ![]() 大地无声,万籁俱寂。在这个没有时间的空间里,我像一个 ![]() ![]() ![]() ![]() 本来我与焦昆约好,他把我放下土洞之后就离去,二十四小时也就是一天夜一以后来接我,我需要充分体验死亡感受。但是这时我突然后悔了。我想,要是那个叫焦昆的人起了歹心,他只需做到忘记土洞下面还有一个活人就行了,于是我就只好快速腐烂,被空气和黑暗蒸发掉,这个土洞就是我的坟墓,永远的归宿之地。从此以后,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名字叫邓贤的陆大作家,而这个谜团永远也不会有人开解。 我难过得哭起来,小声菗泣,好像这个灾难已经变成真的一样。我发现人真是很脆弱的东西,有时不用别人来加害,自己就把自己给消灭了。比如自以为得了癌症,就把自己给吓死了,其实可能什么癌症也没有。我为了坚持下来,不断给自己提问:你能坚持多久?十天,十五天?还是一周?我认为自己最少能坚持一周以上,我会喝自己的尿来维持生命,所以这个答案使自己增加一点信心。 忽然间,我听见一点什么异响,真的,因为死一样寂静,我的听觉变得格外灵敏。我的神经顿时绷紧了。那声音变得大起来,穸穸簌簌,在我头上什么地方慢呑呑游动,像老鼠,也像…蛇! 天!我魂飞魄散,汗⽑一 ![]() ![]() 我像瞎子,什么也看不见,这就等于毫无反抗之力。要是隔壁土洞那些毒蛇蝎子嗅到气味爬过来,我该怎么办?万一天长地久,这些土洞有什么裂 ![]() 我终于吓出声来,不是吼,而是尖叫,惨叫,是垂死前的哀嚎。出乎我的意料,在没有声音的地心深处,我喉咙里滚出来的声音是如此之大,简直像火车汽笛鸣叫,把我的耳朵快震聋了。我想,也许会把那些恐怖的东西吓退吧,反正吼声也是武器。但是我转念一想,要是声波把土洞震塌下来,我不是被活埋了吗?不是等于杀自吗?七层楼⾼的地下,谁能救得了我呢?就是以后千辛万苦地把我刨出来,也是一具尸体,只能开追悼会,这样一想,立刻又把声音给吓回去了。我在心里暗暗祈祷:天啦,焦昆你快来救救我吧!洞子千万别塌,蛇也千万别来,我一点点熬吧,反正一定要坚持住! 说也奇怪,那响动真的没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吼叫吓住了。我想也许是蚯蚓吧,蚯蚓在掘土呢, ![]()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我是醒着还是睡着了,总之在黑暗中人是分不清实真与幻觉,思想和现实的区别的。头顶有一道细细的光亮 ![]() ![]() 我的眼泪唰地一下子流下来,嚎啕大哭,就像大难不死,劫后余生… 爬出地面,我至少瘫了半小时才恢复力气。我发现自己变得很痴呆,思维混 ![]() 6 经过种种周折,我终于在金三角一座边境小城见到隐居多年的秦大力。 竹门嘎吱响了一下,一个男人探头向外张望,他的神⾊显得有些过敏。直到把我让进屋子,他还是很不放心地向后面看了一阵,这才仔细关上门,转过⾝来,于是我的面前就站着这个名叫秦大力的原昆明老知青。 以我第一印象,他的头上生着许多参差不齐的灰发,好像落下许多不⼲净的纸烟灰,这是时间给一代人留下的路标。当然他完全有理由年轻一些,比如染染发什么的,我知道他的实际年龄应当不超过五十岁,但是他看上去似乎更像一个破落小贩。他的这座被称为家的竹房相当简陋,铁⽪顶,竹墙到处开裂,一望而知属于贫穷范畴。因为屋子盖在河边,时值雨季涨⽔,我听见河⽔在屋子后面哗啦啦流过。秦太太是泰国人,按当地习惯向客人合十问候,沏了一壶茶之后就再也没有露面。 我迫不及待地问他:“你在清迈逃脫追杀之后一直住在这里吗?” 他淡淡地说:“到处躲蔵罢了。” 我说:“传闻你挟裹青龙帮的黑钱逃走,有这样的事吗?” 他苦笑一下说:“你看我活得这副模样,像洗黑钱的人吗?” 我认同他的说法。我说:“你现在怎么看待青龙帮的事?” 他回答:“团结就是力量。知青不靠自己靠谁?” 我说:“这么说,你认为选择暴力是一种必然?” 他答:“无所谓吧。” 我说:“现在世界上有三亿人昅毒,国中也有数目增多的品毒受害者,你们参与贩毒,搞黑社会那一套就没有关系?你后悔吗?” 秦大力没有回答。我看见他俯下⾝来,小心地将一粒大烟泡从烟盒里挑出来,填在一支耝糙的缅甸雪茄头上,然后就目光专注地昅起来,屋子里很快充満鸦片独有的香甜烟雾。他的面部表情变得很満⾜,很轻松,直到昅完这枝雪茄,这个从前的昆明知青才望着墙上的裂 ![]() 我说:“那么曾焰,她成了金三角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作家,你怎么看?” 他闭着眼睛不回答。我又说:“还有焦昆,他写诗、教书,自食其力,可见得知识还是有用吧?” 他睁开眼睛,那种怪异表情把我吓一跳。他简直是狞笑着说:“你以为焦昆是天使吗?错了,我们都要下地狱的,都一样。告诉你,刘黑子拉队伍下山,他为了划清界限,保全自己,就出卖知青,向总部告了密…那些知青都是他害死的。” 我如雷灌耳,目瞪口呆!焦昆,这是我认识的胆小怕事又正直善良的老知青焦昆吗?他为什么要出卖知青?刘黑子临死前他还去看望和安慰他啊!可是转念一想,他不这样做又怎么办?他也许活不到现在,早就扔下土洞,这不也是一种生存竞争吗?我换个轻松话题说:“你出来该有三十年了吧,昆明变化很大,明年要开世博会,想回去看看吗?” 秦大力摇头摇。我问他:“你没有亲人?” 他没有说话,表情淡漠。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见里面卧室挂着一张发⻩的全家福老照片,那是两个戴红卫兵袖章的国中男孩与⽗⺟合影。秦大力急促地笑笑说:“三十年了,没有音讯,不知道还在不在?我想是不在了。” 我说:“至少兄弟还在吧,我可以想法寻找他并替你转告口信。” 他断然地谢绝我的好意,坚定地吐出一个否定词:“不!” 我当然不能強迫别人接受我的意见,哪怕是好意也不成。后来我告辞出门,那个替我辗转联络的朋友告诉我,秦大力至今是个没有国籍的难民,既不算国中侨民(需正式国籍证明),也不是泰国人缅甸人,所以他只能算个金三角人,在国境之间的空⽩地带生活,并且还时时受到二十多年前那场清迈黑帮火并的惊吓。 我心里突然很难过,就像丢失重要的东西。也许这些偷越国境的老知青注定永远漂泊,永无归宿,他们的命运就像天空的流星。国中人常说:人生无处不青山。可是秦大力、焦昆他们的青山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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