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镇是陈世旭创作的完结综合其它作品 |
![]() |
|
闺蜜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将军镇 作者:陈世旭 | 书号:44785 时间:2017/12/12 字数:12275 |
上一章 第五章 桑叶 下一章 ( → ) | |
几乎是这个叫桑叶的女人在大队出现的第一天,李欣就注意到了。 在乡下闲得无聊,工作组几个后生常常到处 ![]() 都说“林深有好鸟,山深有好女”几个人来了许多⽇子,竟无从证实。见到的所有女人,要不拙手笨脚,要不瘦骨伶汀,面⾊则一律像是山里熏⾁的烟熏出来的,不知给本来枯燥无味的⽇子又添了几多空虚寂寞,乃至渴饥。几天下来,他们遍访公社至各大队的医院、商店、学校,终无所获。偶有一个引起注意,却经不起观察,稍作讨论,便否决了。精疲力竭时,几个人很哀伤,⾼一声低一声地唱着当地山歌回来: 远望大姐一枝花, 近看大姐一脸⿇。 走起路来风摆柳, 跨里夹只癞蛤蟆。 没有想到,最后那回,却在回来的路上有了意外的惊喜:先前因为放了寒假而冷冷清清的大队小学里,忽然真的冒出一个他们踏破铁鞋寻了多时没有寻到的“好女”让人的眼睛顿时一亮。 一回大队,就晓得了,那个女孩子叫桑叶。在县中学初中毕业。是本大队人。因为要跟富农家庭划清界限,毕业后不肯回生产队,在县城跟一个亲戚学了几个月裁 ![]() ![]() ![]() 李欣却莫名其妙地觉得心里有些充实,有一丝说不清道不⽩的甜甜的味道。隐隐觉得 ![]() 李欣不止同一个女孩子谈过恋爱了,每回都是这样,一旦成功,马上就觉得意思不大了,心里像装着全世界美女似的,总难有个満⾜的时候。情绪老也稳定不下来,真正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他也晓得这样不好,又拿自己没有办法。 但这一次,李欣相信自己是发现最后的目标了。桑叶有一种泉⽔一样的纯清,一旦把他现在的女朋友,那个县剧团的花旦小敏同她相比较,便立刻显出了小城镇长大的女孩子的俗气。桑叶又一点不像乡下人,说话举止倒像是一个资本家出⾝的海上知青。脸和⾝材也实在太好看了,让人恨不得眼睛里伸出手去。 假如要把她弄到手,李欣是有十⾜信心的。桑叶是富农女儿。富农活着的时候,给她说过一门亲,她嫁了那一家,那一家就把一个女儿嫁给她哥哥六指头。那个时候她还在上小学。后来富农死了,后来她又上了中学,晓得了要划清阶级阵线,就不肯再认跟富农老子有关系的一切事情,包括自己住过的屋,屋里的娘,以及人们叫“六指头”的哥哥,当然更包括了那个从来没有感情基础的未婚男人。何况对方的家庭成份也很⾼,是上中农。这样一个女孩子,有一个李欣这样的县级机关⼲部做丈夫,怕做梦也不敢想的。问题在于李欣下不下得了决心。真要把这爱情实行起来,不晓得会有多少障碍,也不晓得要作怎样的牺牲,那牺牲对他来说,怕同杀自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值不值得做这么重大的牺牲呢?对于他一生的幸福,桑叶是不是真的就是唯一的、最后的目标了呢?这之前的每一回恋爱,一开始不都认定了是最后一次的么!桑叶就真的比他先前好过的女孩子都值得他去作牺牲么?世上的事就是这样难得圆満!桑叶人出众,但社会条件却又糟。李欣很感叹自己的命运。看起来尽是机会,却没有一个机会是十全十美的。 李欣迟疑着,难于走出接近桑叶的步子,却又反而 ![]() ![]() “您好。” 桑叶打招呼很城市化。她正在案上裁剪。见李欣进来,立刻放下手上的事,轻轻拂着⾝上的划粉: “也来做⾐服?” “是,”李欣的脑子灵“我这风⾐的下摆嫌长,想⿇烦你改短些。” 这个理由在踏进门槛前一脚还没有想出来。 “我手艺不怎样的,只怕…” “可以的。”李欣已经脫下了风⾐“明天来取,行么?” “不用的,我就给您改好。” 李欣有些失望,明天还有什么可以裁短的呢? 桑叶很仔细地剪裁完了,伏到 ![]() ![]() 桑叶却似乎是一眨眼就完成了改风⾐的一切事情,忽然转过脸,抬起眼睛,看见了李欣的出神,原先红粉的脸一下子充満了⾎,似乎立刻就要绽放出来。 李欣及时捉住了这涩羞,很敏锐地定定看住了她。那一刻时间是凝固住了。听得见两个人的呼昅声以及心跳声。再有几秒钟,李欣就会伸出手去。 外面忽然一声发喊: “李同志,你在这里,那边找你开会!” 李欣打了个冷噤。发喊的是殷道严。进了门,殷道严的面⾊倒是和善,催李欣说: “兵民都集合好了,等工作组的同志上台去坐。你先去,同杨组长说一回,我钉几个扣子,马上就到。” 李欣看一看殷道严 ![]() 殷道严也看他,眼睛里的光有些狡黠。看得李欣心虚。 李欣尽量端平了肩膀走出去。 那天下午是参加冬季集训的基⼲兵民大会。李欣走进大队礼堂的时候,兵民们正在拉歌子: “一排唱得好不好?” “好!”“再来一个要不要?” “要!” “一二三四五六七!” “我们等得很着急!” “…”闹哄哄的声音在屋顶裸露着瓦片、门窗全无门扇窗扇、用一些土砖土瓦代替坐椅的空空 ![]() ![]() ![]() 李欣心里 ![]() ![]() ![]() 老杨正低着头在 ![]() ![]() 李欣出了会场,直奔小学桑叶做裁 ![]() 李欣无声地一下窜到屋子后面,然后就沿着墙 ![]() ![]() 窗子落下了遮⽇头和雨⽔的窗板。但那窗板已腐朽,尽是裂 ![]() 李欣睁大了眼睛,又 ![]() ![]() ![]() ![]() 那事实不是难以相信,而是难于接受。 李欣头一眼看到的是两样东西:一张小课桌上的煤油灯和靠在 ![]() ![]() ![]() “你个小 ![]() “不然怎样?” “我就送你到兵民会上去斗争,就说你想拉拢腐蚀我。” “你今天召开兵民会,就是为这个?” “当然。要不,开个鸟会!” “殷记书,你好厉害。” “厉害个鸟,老了。” “就是的,就是的,我说的就是这个,不老。” “你个小 ![]() “今夜你再来。” “再来我会⽇死你的。” “我情愿。” “肚子大了嫁不出的。” “那就不嫁。” “一生一世不嫁?” “一生一世不嫁。” “那你图什么?” “什么也不图,就图你喜 ![]() “你这样真心为我?” “殷记书…” “莫喊我记书。” “那喊什么?” “喊叔。” “你不是我叔。你是…” ![]() ![]() 李欣感到下巴上有很粘稠的东西在流,顺着下巴流进颈窝。那是被咬破的嘴 ![]() 殷道严离开桑叶,又去了会场,精神抖擞地大步走上讲台,东拉西扯地大讲了一通兵民工作怎样怎样要紧。 二 ⻩帽子当然是不肯罢休,背着老杨组织工作组里的几位有志之士继续去那颗百年老樟底下蹲战壕,为桑叶值更。这些人觉得虽苦犹甜。蹲战壕时浮想联翩,就像是把桑叶轮奷了一遍一样。加之采取了秘密方式,更添了几分刺 ![]() “我 ![]() ![]() 一屋子人都呆住了,像泥菩萨。 “老杨,你是组长,你出来说句公道话。”殷道严接着点将“我要犯法,你让他们拿出把柄来,我马上就辞职,去服法。要是没有把柄证明我犯法,那 ![]() ![]() 殷道严的目标所向,很明⽩。他点老杨的名,就等于把老杨排除在当事人之外。 ⻩帽子不能不站出来说话。⻩帽子用眼睛在人丛里搜寻李欣。殷道严以攻为守,而他则是有充分信心反攻过去的,只要李欣往前走一步。 李欣却避开⻩帽子的眼睛。对殷道严的爆发他其实并不吃惊。这时候,他用筷子很轻松地敲了敲空碗: “殷记书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啊,什么事,你也没讲清,哪个猜疑、哪个破环你了?” “哪个?!自己晓得!一清早,这一地的泥巴脚印子哪里来的?帽子头上的露⽔还没有⼲呢。” 这等于是点⻩帽子的名了。一屋子人,只有⻩帽子戴了帽子,且真是半⼲不 ![]() ![]() ⻩帽子通红的细眼睛对李欣几乎是仇视地挖了一眼,很不情愿地说: “殷记书你只怕是有什么误会吧?我帽子 ![]() “工作?鸟工作!哼!你就是猜疑,又咬我卵蛋!” ⻩帽子后来受了老杨很严肃的批评,⻩帽子又去批评李欣,说他没有 ![]() ![]() ⻩帽子无话可说。恨只恨自己没有能力钻进被窝捉住两个奷人。 李欣表面上尽量装得若无其事,心里却整天刀绞似的。只要一个人独处,那天晚上的情形就会跑出来磨折他。在最亢奋的时候桑叶大硕的Rx房和圆浑的腿大离他只在咫尺之间,却同他远隔天涯。那么美好的一个⾝体却被那么耝鲁的一个野兽所躏蹂(李欣直觉得是躏蹂,他决不相信桑叶会喜 ![]() 李欣没有想到事情会是后来那种样子。 再见到桑叶,是在至少一个月之后。她是让公社的武装部长带了两个武装兵民押送回来的。跟她一起被押送的还有殷道严。 两个人是在邻县县城的一个旅店给人捉住的。进店时,他们一个人登记了一间房间。但是旅店的人眼睛尖,他们一转⾝,店里的几个人就互相对了眼⾊。当天半夜去敲门,里面反锁了。为头一个男人就直接用肩头挤开了门。结果是把两个人送到当地县安公局。殷道严说明了自己的实真⾝份(先前,他在大队盖章的证明上写的是“社员”到这里他晓得再瞒不过了)。当地县安公局又报告当地县委。当地县委又挂电话同殷道严所在县的县委联系。回话说,让他们回来,接受处理。 两个人原是商量好到这个县的县医院给桑叶做人工流产。本来是可以滴⽔不漏的,但殷道严闲不住。 殷道严要胡搞就在自己县里胡搞,怎么胡搞到人家县里去了?按照县委指示精神,作了让殷道严停职反省的决定;又决定在新的大队记书产生之前,由县委路教工作组行使大队导领责任。上回休假之后,工作组的人事有些变化。老杨回镇之后住了院,暂时没有回大队,⻩帽子就成了工作组的唯一的组长,现在又等于是大队的记书。 正确路线到底占了上风,⻩帽子一度受了庒抑的积极 ![]() ⻩帽子以工作组和大队 ![]() ![]() 是一个雪后的大晴天。开一个全大队社员的会,能到这么多人,怕也是史无前例的。下了好长时间的雪,在屋里窝得久了,人都有些觉得要沤烂似的。有一个赶闹热的由头,正好出来伸伸手脚。这个闹热又是很有赶头的。都听说桑叶长得好,又犯的是风流罪,年轻人想想,心里头就由不得不奋兴。若是斗争一个烧仓库或是炸⽔库的阶级敌人,许多人来也会来,只是未必有这样赶庙会看戏似的起劲。 学校的 ![]() ![]() “好,要得!” “让她现原形!” “看看她那个地方,怎么就能糟了我们的好记书!” ⻩帽子起先以为这些人是义愤填膺,很 ![]() “我说的原形是比方,是菗象的…” 底下 ![]() “像不像,看看就晓得!” 李欣就站在台侧一个角落,他既没有跟工作组的人一起坐到台子上的座位上去,也没有站到台下群众中间。他不晓得自己应该扮演哪一个角⾊。他的眼面前一片昏昏然,一盏煤油灯的灯火很顽固地闪着跳着。他下意识地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却赶不掉那星灯火。 那个曾经在那盏灯光下那么放 ![]() 三 对路教工作组副组长⻩帽子来说,这一年的冬天是沉重的,又是振奋的。阶级斗争的形势由一度的沉闷胶着,终于变得惊心动魄了。 就在批斗桑叶的那个上午,又发生了李八碗(当地人私下仍习惯喊老地名)解放以来最大的一起凶杀案:在前后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里,先后有三人被杀死,两个被杀伤。 消息传到批斗会场上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无可挽救。来报信的人満头満⾝都是⾎。她一路疯喊着,连滚带爬,很怕人。人们团团围起她之后,她惊恐地比划着,好久也没有把事情说清楚。人们看出她神志已经失常。一些人认出来她是一队老德的嫂子,就晓得是一队出的事。 批斗会不得不紧急中断。 一队屋场上的情形很惨:死者是老德,老德的老婆雪呐以及他们不到两岁的伢子。伢子就死在窠桶上,头上只受了一斧头,劈开了。他当时正在吃⾖粑角。一只装⾖粑角的葫芦瓢就翻在窠桶脚下,⾖粑角撒了一地。离伢子不远的地方仆着他⺟亲雪呐,手长长地伸向自己的伢子。砍杀是很烈猛的,地上墙上到处是⾎。先前那么⼲净利落的一间屋子,现在成了屠宰场。第三个死者在屋后的菜园子里,是老德。他的伤口在后脑壳上,显然是从后面遭到突然袭击的。当时他正蹲在地上栽菜,手上还抓着菜秧子。他就那样蜷在菜地沟里,像他活着一样窝囊地死了。老德娘是在来老德家抱伢子的时候 ![]() 还没有等她们反应过来,凶手已经抢圆了斧头。但是斧头已经钝了,凶手的力气显然也不够了。老德娘不用砍,吓也吓倒了。老德嫂子头上受了一斧头后还很清醒,转⾝往堤上跑。凶手追了一阵,便不追。一把⾎淋淋的斧头遗在堤上,人则不知所去。 但很快他就被捉到了。武装兵民循着雪上的⾎迹和脚印找到了他。他当时站在村子外面的一口井边上。他大约是想投⽔,却又犹豫着。他是不久前从林场被辞退回来的富农儿子六指头。 雪呐家的成份是上中农。她男人老德说,你这样⾼的成份,不是因为嫁到我这个贫农屋里,殷记书会跟你好么?倘若你妹子嫁到富农屋里去,不是送她上死路?先前是说跟你哥哥换亲,我们不好打破嘴。现在亲不换了,你怎么还能眼睁睁看着妹子跳火炕?老德的嫂子则说,你妹子要是嫁富农,我们不就成了富农的连襟了?她死活不要紧,你们总不能害自己的侄子吧,他明年就到当兵的年纪。沾上一门四类分子亲戚,当不了兵,他要寻你们拼命的。 六指头一年三节,连着送了好多年的彩礼。自己除了同娘两个糊住嘴过⽇子,什么也顾不上。那个瘸腿女人退了亲,却一直不退彩礼。她小时候因为小儿⿇痹症瘸了一条腿,一时也找不到别的合适人家。没有彩礼来替换,也就一直拖着。明明是因为晓得没有人肯为六指头撑 ![]() 大队开桑叶的批斗会,他也跟大家一起走,只是怀里揣了把斧头。斧头是头天夜里磨了又磨的。娘在半夜里听见他磨斧头,问他,他回答说明天要杀狗。 他走到一队的时候,一队的人大都去开会了,这里离大队近。屋场上静静的。跟他一路来的人已经走远了,他就向老德屋场走来。没有引起任何惊动。屋场上的狗大约都跟去批斗会赶闹热了。几只 ![]() 六指头在一刹那间曾经起过怜惜的念头,但立刻就掐灭了。人家要绝你香火,何曾怜惜过你呢?本来,他寻个瘸子做里头人,不就只为的是香火么。 伢子吃⾖粑角吃得很开心(这种⾖粑角,是用麦磨成浆,在锅里烫成饼,切成菱角形的块状,晒⼲,再回锅炒焦。说不上有什么好吃,比较讲究些的顶多只是在烫⾖粑时撒上些芝⿇),见来了人,抬起头嫣然一笑。 六指头菗出斧头,对准那张笑脸的中间劈下去。那张没有任何內容的笑脸立刻就被⾎淹没了。正在堂屋里忙碌什么的雪呐惊叫一声扑过来。六指头已经抢进了堂屋,当 ![]() 然后轮到老德,老德的⺟亲和嫂子。 六指头在县监狱,对这一切都供认不讳。他只是不肯承认这是阶级报复。他不管什么阶级,是人总要讨老婆的,你不让我有家,我也不让你有家。就是这样。 既然这样凶残的罪行是成立的,他承不承认某种动机,已经不能影响判决。事实本⾝已经构成了明⽩的结论。 一个星期后,六指头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 临行前三天,按照惯例问过他有什么要求。他说,他欠过大队林场的钱,他让几个知青摘了林场的梨子,本来讲好了归他用人家退了礼金的钱还的,可惜现在不可能了。他很遗憾地叹了口气。这使监狱的察警觉得他很可笑。 宣判会是在癞痢山脚下开的。死刑也就在那里执行。这里承袭古习,土改反霸时开过刑场。好多年不见,又成了新鲜事。这件命案又是极惊动人的,因而围观的人很多。附近公社的人嘲⽔似地拥来。原先让大家站在山坡上,但站远了就看不清,人们就慢慢往坡下移动。后边的人拥着前边的人,越拥越近。一些后生则往树上爬。冬天的树枝枯了,好些人从上面跌落下来,惹起一片讪笑:该死的还没有死呢,莫把你这个不该死的跌死了。 武装兵民清了好久的场子还是不够理想。倒是六指头自己想出一个切实的办法,他建议说,让我到那个藕塘子里去吧,这样你们就方便些。六指头指的那个藕塘子宽大且深,冬天挖了藕,塘子里是⼲的,既不影响围观者的视线,又较为全安。 刑警于是同意。六指头于是大步走进那个藕塘子。临跪下之前,他对刑警说:打哪里都行,只求打准些,早些了事。我杀他们也是这样的,死罪比活罪好受些。 刑警扬起 ![]() ![]() 后来 ![]() ![]() 因此,六指头最后留在人们记忆里的是一副从容不迫的表情,好像他是胜利者。 四 ⻩帽子布置人在到处贴満了大幅标语, ![]() ![]() ![]() ![]() 六指头被打掉的那一天,大队刚好死了一条老牛。牛剥出来,那个生产队的队长照例送了一些给大队食堂。起先还有些担心⻩帽子不肯受腐蚀。哪知⻩帽子这次一反常规,很大幅度地一摆手,说:“要得,留下来,大家辛苦了,加个餐。贫下中农的一片阶级感情嘛!” 当晚就在大队的礼堂中间,生起一堆火,周围垒起砖。把一口大锅从灶上子套,架到火堆上,牛⾁全部扣进锅里,加⾜佐料大火烹煮。各人拿了自己的茶缸子盛酒。 “我们在朝鲜的雪地上就这样⼲过,战斗的生活多火热多美好!”⻩帽子感叹说。几口酒下肚,他的豪情上来了,不顾礼堂破烂的窗洞里灌进的风,敞开了棉袄的 ![]() “⻩组长好酒量啊!”几个大队⼲部从来没有见他这样英雄过,不由赞叹。 “不怕你们笑话,要说行,我老⻩什么不行?”⻩帽子的眼神渐渐有些恍惚,⾆头开始发直“什么不、不行、行呢!今天⾼、⾼兴,给你们讲、讲点我的风、风流事吧,我老⻩当年也是一、一把好手、手呢。” 一个转业军人,有光荣历史,又年轻,在一个县城里面还是有头有脸的。那时候,在单位上很受器重。现在的李欣是绝对比不了的。社教,他才二十几岁,就当了工作组长,一个大队就 ![]() ![]() ![]() ![]() 晓得这个地方没有教化,社教⼲部便只有自己格外小心。跟社员同住是不可能了,还是像现在这样集中住。出门、下队、吃派饭,都至少两个以上搭伴。这样,一直没出事。到社教快结束,却放松了警惕。 那天晚上他蹲点的生产队开会 ![]() ![]() ![]() 那个生产队离大队有四五里山路。去时是一个人,回来是两个人。同行的是大队的妇女主任。她那天是特地安排好了到那个队去开计划生育会的。因为娘家在那个生产队,下午就提前去了。夜里接着开 ![]() ![]() 情姐门前一颗蒿, 三年长得两人⾼。 你要开花开到杪, 你要结果结到莞, 后生亲姐亲到头。 妇女主任唱了,歇一歇,对他说,她早就想上他了,夜里想得向痛。说完了,又唱。她这是钉住他了,要跟他订终⾝啊。他只有恨自己,恨到极处,简直想一把揪下那惹事的祸 ![]() 这夜一,他长吁短叹,没有一刻安宁,又不敢出大声。想想,只有指望妇女主任读过的那几年书了,读了书,又是⼲部,总该晓得些文明的。 但是,这侥悻第二天早上还没有吃完早饭,就打破了。妇女主任一早上就在女人最稠密的⽔塘边宣布了她的胜利。昨天晚上她帮他料理的时候,从他⾝上摸走了他的笔记本。她说,那是他送她的信物。 他后来就留在这个公社监督劳动了一个月。要不是他终于答应了娶她,差一点被开除了公职——“那、那个时、时候,这件事管、管得严,哪、哪像现、现在,搞一、一百个也没有、有事”——结了婚,他回到了县城,但提拔的机会错过一回了。最要命的是他不喜 ![]() 嚼不烂的牛⾁和⾼浓度的劣质酒,让⻩帽子百感 ![]() 李欣没有参与庆功。他站在曾经监视桑叶的那棵樟树底下发呆。 夜里起了小风“嗖嗖”的,聚起一天云,这没了星月。偶尔从两团云之间的薄弱处透下一抹极细微的 ![]() “桑叶,桑叶!” 李欣在心里喊,不觉喊出了声。 WwW.igMxs.cOm |
上一章 将军镇 下一章 ( → ) |
读城记帝国的惆怅易中天品读汉大话方言成都方式费城风云品人录本色陈冲苓茏心语非洲札记 |
陈世旭的免费综合其它《将军镇》由网友提供上传免费章节,闺蜜小说网只提供将军镇的存放,我们仅是一个广大网友免费阅读交流的小说平台,尽力最快速更新将军镇的免费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免费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