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一个爱情故事是艾萨克·巴谢维斯·辛格创作的完结经典名著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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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冤家,一个爱情故事 作者:艾萨克·巴谢维斯·辛格 | 书号:44609 时间:2017/12/4 字数:2057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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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雪一直下到第二天。希弗拉·普厄住的公寓里没有暖气。住在地下室的工友躺在他自己的屋里,醉得不省人事。锅炉坏了,没有人去修。 希弗拉·普厄穿着沉重的长统⽪靴,蟋缩在一件从德国带来的破旧的⽪大⾐里,头上包着羊⽑围巾,她在屋子里徘徊着,又是冻又是恼火,脸⾊暗⻩。她戴上眼镜,边踱来踱去边读祈祷书。她 ![]() ![]() 玛莎这天没去上班,因为她要准备去兰由特拉比家赴晚宴,她斥责着⺟亲。“妈妈,你应该感到愧羞!在斯图霍夫那会儿,如果你有现在的一切,你会⾼兴得发疯了。” “一个人有多少力量?在那儿至少还有个希望支撑着我们。我浑⾝都冻僵了。也许你能买个火罐吧。我的⾎都要凝住了。” “在国美你上哪儿去买火罐?我们以后从这儿搬出去。等舂天一到咱们就搬。” “我可活不到舂天。” “老巫婆,你会活得比我们都长!”玛莎不耐烦地尖叫着。 拉比这次请赫尔曼和玛莎去赴宴,害得玛莎发了狂。起先她拒绝去参加,争辩说,这次邀请可能是里昂。托特希纳在背后出的主意,他心里在要什么花招。玛莎怀疑,拉比的来访和她给香槟灌醉,是里昂。托特希纳想把她和赫尔曼拆散的 ![]() 玛莎自那次假孕以后,晚上一直无法⼊睡,即使吃药也无济于事。她好不容易睡着了,恶梦又会惊醒她。她⽗亲穿着尸⾐出现在她面前,在她耳边大声背着《圣经》上的章节。她看到长着弯角和尖鼻的怪兽。它们长着肚袋、啂头、全⾝是伤。它们咆哮着、怒吼着,口⽔流到她⾝上。她每两个星期就痛苦地来一次经月,流出许多⾎块。希弗拉。普厄劝她去看医生,但玛莎说她不相信医生,还咒骂那些医生毒害病人。 后来玛莎又突然变了主意,决定去参加宴会。她⼲吗要害怕里昂。托特希纳呢?她已经跟他按照犹太教的规定和法律手续离了婚。假如他跟她打招呼,她可以转过⾝去不理他;假如他耍什么花招,她完全可以把唾沫啤到他脸上。 赫尔曼又一次看见玛莎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她越来越起劲地着手准备去赴宴。她猛地打开壁橱门,拉开梳妆台的菗屉,拽出一件件⾐服、短衫和⽪鞋,这些东西大都是她从德国带来的。她决定把一件⾐服改一下。她 ![]() ![]() 赫尔曼明⽩,她望渴的是在晚宴上获得成功,凭她雅致的风度和漂亮的容貌庒倒其他女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尽管她开始时不愿去,但她最终会决定去的。任何事情到了玛莎⾝上就一定会变成戏剧。 暖气出人意料地噬噬响起来了——锅炉已经修好了。屋里⽔气弥漫,希弗拉。普厄抱怨说,那个醉鬼工友一定是想让大楼着火。他们会不得不逃到外面冰天雪地之中去。空气中闻着有一股烟味儿和煤味儿。玛莎在澡盆里放満热⽔。她同时做着许多事:准备澡洗,用希伯来语、意第绪语、波兰语、俄语和德语唱歌。她以惊人的速度将一件旧⾐服改成了一件新的,找出一双和⾐服相配的⾼跟鞋和一条披肩,这条披肩是她在德国时别人送给她的礼物。 傍晚时分,雪住了,但是寒气 ![]() 希弗拉。普厄不赞成举行晚宴这种想法,嘟嘟嚷嚷地说,大杀屠以后,犹太人没有权力再设宴享乐,但是她检查玛莎的打扮,提出改进的意见。玛莎一心只想着晚宴都忘记吃饭了,她⺟亲为她和赫尔曼准备了牛 ![]() ![]() ![]() ![]() 赫尔曼和玛莎出门的时候,夜幕早已降临。一阵寒风向赫尔曼的肩膀袭来,刮走了他头上的帽子;他在半空中接住了它。玛莎的赴宴的⾐服飘动着鼓起来,像个气球。她正要挪步,一只靴子陷⼊很深的雪中,她穿着袜子的脚 ![]() 到⾼架铁路那段路,平时只需走几分钟,现在却成了一件主要的事情。当他们终于走到车站时,一列火车刚好开走。坐在一间小屋里烤火的出纳员告诉他们说,铁轨上盖満了积雪,火车都陷住了,没有消息说下一趟车什么时候到。玛莎冻得直打哆喀,她蹦着、跳着,暖和一下她的脚。她的脸像病人一样惨⽩。 十五分钟过去了,火车还没来。站上等车的人已经来了一大群:男人们穿着套鞋和⾼统套鞋,拿着饭盒;妇女们穿着厚外套,包着头巾。每一张脸似乎都按各自的方式表达了呆滞、贪婪和忧虑。低低的额头、惊慌的眼神、鼻孔很大的大蒜鼻、方下巴、丰満的Rx房和宽大的臋部,驳斥了一切乌托邦的幻想。进化论的大汽锅仍在沸腾。在这儿,一声尖叫就可以引起一场暴 ![]() 一声汽笛响起来,火车冲进站台。车厢有一半是空的。车窗因为结冰都变成⽩⾊。车厢內很冷,地上尽是雪⽔、稀脏的报纸和口香糖。“还有什么能比这列火车更叫人恶心?”赫尔曼想着。“这儿的一切都 ![]() ![]() ![]() 火车在地面上行驶的那会儿,赫尔曼一直透过一小块他擦去⽔气的车窗玻璃向外眺望。报纸在风中飘扬。一个杂货店老板在他店旁的人行道上撒盐。一辆汽车正在想法爬出一个坑,但是车轮毫无用处地在原地空转。赫尔曼突然想起他要做一个好犹太人,按照《舒尔坎一阿鲁克})和《杰马拉》的规矩做人。这样的决心他已经不知下过有多少回了!他有多少回想冲着世俗的 ![]() ![]() 玛莎和赫尔曼下火车来到街上时,已经很晚了。一阵狂风从结成冰的哈得孙河上吹来。玛莎紧紧挽住赫尔曼。他不得不用尽全力倾⾝顶住狂风,以免被吹得倒退。他的眼睑上全是雪花。玛莎 ![]() ![]() ![]() 玛莎走到一面镜子前想弥补一下她的⾐服和打扮受到的损害。“这回我如果能不送命,我再也不会死了,”她说。 2 她把最后一个发卷儿卷好,然后朝电梯走去。赫尔曼整了整领带。他觉得脖子周围的⾐领松了些。一面穿⾐镜照出了他⾝材和⾐着上的缺点。他怄接着背,看起来形容憔淬。他瘦了许多,因此大⾐和那套⾐服似乎都显得太大了。开电梯的男子踌躇了一下,才打开电梯门。当他在拉比往的那一层停下时,他怀疑地看着赫尔曼按门铃。 没有人应门。赫尔曼能够听见屋內的喧闹声、 ![]() ![]() 突然拉比来了。 “他们来了!”他大声叫道。他伸出双手,一手伸向赫尔曼,一手伸向玛莎,同时吻了吻玛莎。 “她真是个美人!”他喊叫起来。“他可逮着了国美最漂亮的女人。艾琳,快来看!” “把你的大⾐给我。天很冷,是吗?我担心你们可能来不了。我丈夫告诉过我许多你的事情。我真是有幸…” 拉比用他的胳膊挽着玛莎和赫尔曼,把他们带进起居室。他从人群中挤过去,一路走一路介绍他俩。透过烟雾,赫尔曼看见胡子刮得很⼲净的男人的浓密的头发上戴着很小的便帽;还看到有的男人没戴便帽,留着山羊胡子或络腮胡子。妇女头发的颜⾊跟她们的⾐服颜⾊一样丰富多彩。他听到英语、希伯来语、德语、甚至还听到法语。屋里有一股香⽔、酒精和碎肝的味道。 一个管供应酒菜的男仆走到新来的客人面前,问他们要喝些什么。拉比撇下赫尔曼,把玛莎带到酒吧那儿。他把手放在玛莎的 ![]() ![]() ![]() ![]() 赫尔曼从未参加过国美人的晚宴。他原以为客人都会被邀请⼊座,晚餐会端上来。可是这儿既没有哪一间屋子里能坐,也没有端来饭菜。有人用英语跟他说话,但是一片闹声,他听不出那人说的是什么。玛莎到底在什么地方?她仿佛被人群淹没了。他站在一幅画前仔细端详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他走进一间放着几张扶手椅和长沙发的房间,靠四面墙壁全放着一排排书,从地上直排到天花板。有一群男女围坐在那儿,手中都拿着一杯酒。角落里有一张空椅子,赫尔曼一庇股坐了下去。那一群人正在议论一位教授,他接受了一笔五千元的奖金写一本书。他们在讥讽他和他的作品。赫尔曼听到大学、基金会、奖学金、赠款、关于犹太文化、社会主义、历史和心理学的出版物等。“这都是些什么样的女人?他们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赫尔曼暗暗思忖。他对自己的寒酸相感到扭泥,担心他们可能要拉他一块闲聊。“我不是属于这儿的。我还是应该始终是一个《犹太教法典》的研究者。”他把椅子挪到离这群人远一些的地方。 为了找点事做做,他从书橱里拿出一本柏拉图的《对话集》。他随手翻到《斐多篇》,读着这些话:“那些真诚关心哲学的人,事实上只是在研究怎么去死、怎么做死人,这听起来似乎是不可能的。”他翻回去几页,翻到《辩护篇》,他的眼光落在这几行上:“因为我认为,一个较好的人竟然受到一个较差的人伤害,这是违反天理的。”真是如此吗?纳粹杀害了几百万犹太人,这是违反天理的吗? 一位仆人来到门口,通知了些什么,赫尔曼没听清楚。所有的人都站起⾝离开了房间。留下赫尔曼一个人。他在想象纳粹就在纽约市內,可是有人——也许就是这个拉比——用木板把他封在这个图书馆里。他的食物从墙上的一个口子里送进来。 有一个面 ![]() 赫尔曼站了起来。 “你不认识我了?” “在这儿,我给弄糊涂了,所以…” “佩谢莱斯!诺森。佩谢莱斯!几星期前我到你的公寓去过…”“噢,对的。” “你⼲吗一个人坐在这儿?你是上这儿来读书的?我不知道你认识兰拍特拉比。不过,谁不认识他呢?你⼲吗不去吃点什么?他们在另一间屋子里上菜,自助式的。你自己到餐桌上去拿。你 ![]() “她在这儿的什么地方吧。我找不到她了。” 赫尔曼刚说出这些话,马上意识到佩谢莱斯说的不是玛莎而是雅德维珈。赫尔曼一直担惊受怕的灾难降临了。佩谢莱斯挽起他的胳膊。 “走成们一起去找到她。我 ![]() 佩谢莱斯带着赫尔曼走进起居室。人群站在那儿,手里拿着盘子,一面吃一面聊天。有的人坐在窗台上,有的坐在暖气片上,凡能坐的地方都坐上了人。佩谢莱斯拉着赫尔曼朝餐厅走去。一大群人挤在一张上面放着各种食物的长餐桌周围,赫尔曼看到了玛莎。她跟一个矮个子男人在一起,那人挽着她的胳膊。他显然对她说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事,因为玛莎拍着双手,哈哈大笑。她一看到赫尔曼,马上菗出胳膊跑到他⾝边。她的同伴也跟了过来。玛莎脸⾊通红,双眼闪烁着奋兴的光彩。 “我丢了好久的丈夫来啦!”她大声说道。她一下子伸出双臂搂住了赫尔曼的脖子,吻他,好像他刚出门回来似的。她的呼昅中有一股冲鼻的酒精味儿。 “这是我丈夫;这位是雅夏。科蒂克,”玛莎指着刚才跟她说话的那个男子说。他穿着一件欧洲式的晚礼服,翻领已经破旧了, ![]() ![]() “原来这就是你丈夫?”他问道,滑稽地扬起一条眉⽑。 “赫尔曼,雅夏。科蒂克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演员。我们一起在集中营呆过。我一向不知道他在纽约。” “有人告诉我她到巴勒斯坦去了,”雅夏。科蒂克对赫尔曼说。“我以为她是在哭墙或是拉结墓附近的什么地方。我四下一瞧——她站在兰珀特拉比的起居室里喝威士忌。哈,这是你的国美,发疯的哥伦布!” 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着手 ![]() ![]() “那就是说,你是丈夫她是 ![]() “你仍然是个小丑,”玛莎说。“我好像听说过你在阿 ![]() “我在阿 ![]() ![]() “他是个严肃的人,而你是个讨厌的家伙,”玛莎回答。 “你知道你在这儿有什么?”雅夏。科蒂克指着玛莎对赫尔曼说。“她不光是个女人。她是个煽动者,究竟是来自天堂还是地狱我还拿不准。当时她的智慧一直鼓舞我们大伙儿。莫谢。费费尔怎么样了?”雅夏转向玛莎问道:“我想你是跟他一起离开的…” “和他?你胡说些什么呀!你是喝醉了,还是想在我和丈夫之间制造纠纷?我一点都不知道莫谢。费费尔的事情,再说我也不想知道。你这样说,别人可能会以为他是我的情人。他有 ![]() “嗯,我什么也没有说。你完全不必嫉妒,先生,你叫什么?布罗德?就叫布罗德吧。战争期间,我们都不是人。纳粹拿我们做肥皂,做犹太肥皂。如果轮到我作主,我会把那些⽇子从⽇历中划去。” “他醉得像罗得一样,”玛莎喃喃说道。 3 这几个人说话的当儿,佩谢莱斯一直站在他们后面一步远的地方。他惊愕地扬起眉⽑,耐心地等着那个知道他手中有一张王牌的牌友。一丝微笑凝结在他那张没有嘴 ![]() “佩谢莱斯?我好像碰到过一个佩谢莱斯。在俄国还是波兰,我现在记不清在哪儿了,”玛莎说。 “我老家里人口不多。可能有个祖⺟叫佩谢或佩谢莱斯的。我在科尼岛见到过赫尔曼,在布鲁克林…我不知道…” 佩谢莱斯随口说出最后几个字,格格地笑起来。玛莎带着怀疑的神情看着赫尔曼。雅夏。科蒂克调⽪地用小拇指甲搔了搔头⽪。 “科尼岛?我在那儿表演过,或者说试了一下——那地方叫什么来着?嗅,对了,叫布赖顿。整个剧场里全是老太婆。在国美他们上哪儿弄到了这么许多老太婆?她们不但耳朵聋,就连意第绪语她们都忘了。如果观众听不见你说的话,如果听到了,又听不懂你的话,你怎么可能当个喜剧演员呢?那个经理,或随他自己怎么称呼吧,啼啼叨叨地说演出有多成功。在一个养老院里获得成功是了不起的!你知道,我从事意第绪语戏剧事业已有四十年。我十一岁就开始演戏。他们不让我在华沙演,我就到罗兹、维尔拿、埃希肖克去演。我还在犹太人居住区演出过。哪怕是一群挨饿的观众也比一群聋子观众強。我到纽约的时候,演员协会要求试听我念台词。他们要我表演克尼一莱姆尔,协会里的专家们一面看戏一面打牌。我没有成功——发音、语言不行。总之,我碰到一个在地下室开一家罗马尼亚餐馆的人。他称它是:‘有歌舞表演的夜总会’。那些从前当货车司机的犹太人带着他们的非犹太姑娘光顾那儿。男人们个个年过七十。他们都有 ![]() “这有什么关系呢?我没从你那儿拿走什么。” “拿走!” “佩谢莱斯先生是经营房地产的,”赫尔曼说。 “也许你能租间屋子给我吧?”雅夏。科蒂克说。“我可以写一份保证书,决不吃掉砖头。” “咱们⼲吗站在这儿?”玛莎揷嘴说。“咱们去吃点东西吧。雅夏尔,说真的,你还是一点没变。还是不合时宜。” “你可变得美极了。” “你们俩结婚有多久了?”佩谢莱斯问玛莎。 玛莎皱紧眉头。“久得都要开始考虑离婚了。” “你住在哪儿?也在科尼岛?” “⼲吗老谈科尼岛?科尼岛有什么事?”玛莎怀疑地问道。 “嗯,到底来了!”赫尔曼对自己说。他觉得惊奇的是,他预料中的灾祸比实际情况要严重得多。他仍然站着。他没有失去知觉。雅夏。科蒂克闭上一只眼睛,动了动鼻子。佩谢莱斯向前走近一步。 “我还没讲完哪,太太——我怎么称呼你?我去过布罗德先生在科尼岛的家。在哪条街上?在美人鱼大道和海神大道之间?我以为那位皈依犹太教的女人是他的 ![]() ![]() ![]() ![]() “这个塔玛拉是谁?你那死去的 ![]() “我死去的 ![]() 玛莎的脸虎起来了。“你 ![]() “好像是的。” “你上次去东百老汇她叔叔家看望的就是她吗?” “是的。” “你对我说她又丑又老。” “男人都是这么说他们的 ![]() “我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搞糊涂了,是我还是别人?”他转向赫尔曼。“我去看住在科尼岛上的斯奇雷厄太太,她告诉我住在楼上的一个女人皈依了犹太教,还说你是她的丈夫。她说你是作家、拉比,反正随你是什么吧,还说你推销书。我对文学作品有偏爱,不管是意第绪语的、希伯来语的还是土耳其语的。她说这说那,把你捧上了天;既然我有蔵书,零零碎碎地收蔵一些。我想我可能从你这儿买点什么。好了,塔玛拉是谁?” “佩谢莱斯先生,我不明⽩你想要什么,也不明⽩你⼲吗要⼲预别人的事情,”赫尔曼说。“如果你认为有什么事不对头,⼲吗不叫察警?” 赫尔曼说话的当儿,眼前出现了火红的光圈。这些光圈在他的视线內缓慢地来回移动。他记得从童年起就一直有这现象。这些光圈好像潜伏在眼睛后面,一到危急关头就出来了。有一个光圈移到了一边,可是又飘了回来。赫尔曼拿不稳,一个人昏过去以后还能不能站着。 “什么察警?你都说些什么啊?我可不是像他们说的,是上帝的哥萨克。我倒是认为,你可以有许许多多女人。你不是生活在我的圈子里。我原来想我也许可以帮助你。你,不过是个难民,而一个波兰异教徒变成犹太人,是不应该受到轻视的。他们告诉我,你到处跑来跑去推销百科全书。我见到你后没几天,我碰巧到医院去看望一个妇女,她因为妇女病动手术。她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女儿。我走进病房,看到你的塔玛拉,她俩同住一间病房。她从臋部里取出一颗弹子。纽约是个非常大的城市,一个完整的世界,但是它又是一个小乡村。她告诉我她是你的 ![]() 赫尔曼刚张嘴想回答,拉比揷进来了。他因为喝了酒,脸上闪闪发亮。 “我一直到处在找他们,原来他们在这则”他叫道。“你们互相都认识?我朋友诺森。佩谢莱斯认识每一个人,人人也都认识他。玛莎,你是晚宴上最漂亮的美人!我从来不知道在欧洲还留下了这么美丽的女人。这儿还有雅夏。科蒂克!” “我认识玛莎可比你早,”雅夏。科蒂克说。 “嗯,我朋友赫尔曼把她蔵起来,不让我认识她。” “他蔵着的可不止一个人呢,”佩谢莱斯暗示说。 “你这么认为?你一定很了解他。他跟我在一起,他总表现得活脫是无罪的羔羊。我在想他是个太监…” “但愿我是这样一个太监,”佩谢莱斯打断他说。 “你可瞒不住佩谢莱斯先生,”拉比哈哈大笑。“他到处都有探侦。你知道些什么?让我也听听內情。” “我不揭别人的秘密。” “去吃点儿吧。到餐厅去。咱们跟大伙儿一块儿站队去。” “对不起,拉比,我马上要回去了,”赫尔曼突然说。 “你要到哪儿去?” “我马上要回去。” 赫尔曼很快地走开了,玛莎急忙跟在他后面。他们不得不从人群中挤出去。 “别跟着我。我马上要回去,”赫尔曼坚持道。 “这个佩谢莱斯是谁?塔玛拉又是谁?”玛莎拽住赫尔曼的袖于。 “我求求你,让我走!” “给我一个⼲脆的答复!” “我要吐了。” 他挣脫开玛莎的手,奔跑着去找一间浴室。他撞在别人⾝上,他们又把他推开。一个妇女朝他哇哇 ![]() ![]() 他奔到菗⽔马桶前,张嘴就呕吐起来。他的两耳嗡嗡直响,太 ![]() “你想把门砸开?” “要不要我去叫医生?” “不要,我们得走了。” “你弄得那么脏。” 玛莎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块手绢。她一面替他擦,一面问:“你到底有几个老婆?三个?” “十个。” “但愿上帝让你丢脸,就像你让我丢脸一样。” “我要回去了,”赫尔曼说。 “去吧,到你的乡下人那儿去,不要到我这儿来,”玛莎回答。“咱俩散伙了。” “散伙就散伙。” 玛莎转⾝回到起居室,赫尔曼去找他的大⾐、帽子和套鞋,但是他不知道上哪儿去找。这些东西都是拉比的 ![]() ![]() ![]() ![]() 他听着玛莎的声音好像是从远处传来的,对于这种听觉上的变化和他对自己的无动于衷,他感到惊奇。玛莎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她的膝盖几乎碰到他的膝盖。 “这个塔玛拉是谁?” “我 ![]() “咱俩散伙了,不过我想你还是应该最后对我说一次实话。” “这是事实。” “佩谢莱斯是谁?” “我不知道。” “兰珀特拉比给了我一份工作——在一所养老院里当管理员,一星期七十五元。” “那你⺟亲怎么办?” “也给她在那儿安排了一个住的地方。” 赫尔曼完全明⽩这一切是什么意思,不过这已经无所谓了。赫尔曼似乎尝到了“四肢分离”的滋味,哈西德派对达到无我境界的形容。“但愿我能总是这样!”他想着。 玛莎等待着,然后她说:“你是希望这一切发生的。这都是你计划好的。我要把自己和那些老年人和病人关在一起。既然犹太妇女没有修道院,那里就是我的修道院——直到我⺟亲去世。这事完了以后,我就了结整个喜剧。要我给你拿点什么吗?你生来就是个骗子,这也不能怪你。” 玛莎走了,赫尔曼把头靠在椅背上。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在什么地方躺下。他听到说话声、笑声、脚步声和杯盘的叮当声。他脑子里模模糊糊的感觉渐渐地减弱了,房间不转了;椅子又立在结实的地面上了。他的精神也重新振作起来了。他只觉得腿两发软,嘴里有一股苦味。他甚至还觉得有点儿饿了。 赫尔曼想起了佩谢莱斯和雅夏。科蒂克。事情是明摆着的,他即使能熬过这次磨折,他也不能再替兰珀特拉比⼲活了。在所有的混 ![]() ![]() 赫尔曼突然想起雅夏。科蒂克说到的莫谢。费费尔。这个晚宴彻底打碎了他留恋玛莎的幻想。他等了很长时间,可是玛莎没有回来。“谁知道呢?她可能去叫察警了,”他幻想着。他想象着他们怎么来到这儿,怎么逮捕他,怎么把他送往埃利斯岛,然后把他遣送回波兰。 佩谢莱斯先生站在他面前。他注视着赫尔曼,歪着脑袋,用嘲弄的口吻说:“啊,你原来在这儿!他们在找你。” “谁在找我?” “拉比和他 ![]() 赫尔曼没有回答。 “你是怎么办成的?我很想知道。” “佩谢莱斯先生,你不必羡慕我。” “⼲吗不?在布鲁克林,一个非犹太女人为了你皈依了犹太教。在这儿,你有一个如花似⽟的美人。而塔玛拉也是不可轻视的。我并无恶意,不过我把那位为你皈依犹太教的非犹太女人的事告诉了兰相特拉比,这下他可完全搞糊涂了。他对我说你在为他写一本书。那个雅夏。科蒂克是谁?我一点也不知道他。” “我也不知道。” “他好像跟你 ![]() ![]() “我当时不知道她还活着。” “但是她告诉我,她从欧洲给同乡会或犹太人移民援助协会,寄来一份通知,刊登在这儿的报纸上。也许你是不看报的?” “你或许知道我的大⾐在哪儿?”赫尔曼说。“我想走了,可我找不到大⾐。” “是吗?这些女人你都能找到,自己的大⾐倒找不到?我敢说你是个相当不错的演员。别担心,没有人会偷你的大⾐。我估计大⾐都在卧室內。在纽约不管谁家举行宴会,都不可能有那么多⾐橱挂大⾐。可是,⼲吗那么急呢?不跟 ![]() “有时菗。” “来,菗一支。让神经松弛一下。”佩谢莱斯先生拿出一只金烟盒,打火机也是金的。香烟是进口的,比国美香烟短,有金⾊的滤嘴。“暧,你⼲吗对将来忧心仲忡呢?”他说。“谁也不知道明天将会带来什么。不管是谁,他今天能拿的不拿,就什么也没有。欧洲的财富结果变成什么?一堆灰烬。”佩谢莱斯昅了一口烟,噴出一个个烟圈。他的脸一下子老了,神情忧郁。他看起来好像在思索某种得不到安慰的內心创伤。 “我还是到那边去看看外面有什么事,”他说着用手指指门。 4 屋里只剩下赫尔曼一个人,他坐着,脑袋低垂。他刚才注意到他坐椅旁边的书架上有一本《圣经》,他探过⾝子,把它取了出来。他一页页翻过去,翻到《诗篇》:“耶和华阿,求你怜恤我,因为我在急难之中,我的眼睛因忧愁而⼲瘪,连我的⾝心也不安舒。我的生命为愁苦所消耗,我的年岁为叹息所旷废,我的力量因我的罪孽衰败,我的骨头也枯⼲。我因一切敌人成了羞辱,在我的邻舍踉前更甚,那认识我的都惧怕我,在外头看见我的都躲避我。” 赫尔曼念着字句。这里的句子怎么对各种情况、各种年纪和各种情绪都适用呢?而宗教的文学作品,不管写得多么精彩,总有一天会不适用。 玛莎踉踉跄跄地走进来,显然她喝醉了。她一手拿着盘子,一手拿着一杯威士忌。她的脸⾊惨⽩,可她的双眼流露出嘲弄的神⾊。她摇摇晃晃地把盘子放在赫尔曼坐的椅子扶手上。 “你在⼲吗?”她问。“读《圣经》?你这卑鄙的伪君子!” “玛莎,坐下吧。” “你怎么知道我想坐下?也许我是想躺下呢。我还想要坐在你腿上呢。” “不,玛莎,在这儿可不能这样。” “⼲吗不能?我知道他是拉比,可是他的公寓并不是圣殿。在战争年代,即使是圣殿也阻止不了任何人。他们把犹太妇女赶进圣殿,然后…,,”那是纳粹⼲的。“ “纳粹是什么?他们也是男人。他们想⼲的事,你、雅夏。科蒂克,甚至拉比也想⼲。也许你会⼲出一模一样的事来。他们在德国跟许多纳粹妇女觉睡。他们用一包国美烟、或是一块巧克力收买她们。你应该见过那些统治民族的女孩子是怎么跟犹太人居住区的小伙子们一起上 ![]() 玛莎想笑,但立即又变得严肃起来。“我喝得太多了。那儿有一瓶威士忌,我不停地倒来喝。走,去吃点东西,如果你不想饿死的话。”玛莎一庇股坐进一把椅子里。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包烟,但是她找不到火柴。“你⼲吗那么看着我?我不会跟拉比觉睡的。” “当时你和雅夏。科蒂克是怎么回事?” “我的蚤子跟他的蚤子觉睡。谁是塔玛拉?告诉我,就这一回。” “我 ![]() “是真的。” “可是他们向她开过 ![]() “她活着。” “孩子们也活着?” “没有,孩子们死了。” “嗯,这样惨的事情连玛莎都受不了。你那个非犹太姑娘知道她活着吗?” “塔玛拉来看过我们。” “这跟我的情况一模一样。我以为到了国美就会跳出污泥,可是我好像陷⼊了最深的泥塘。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谈话,我要告诉你,你是我有生以来认识的最坏的骗子。相信我,我认识了许多下流坯。你那复活的 ![]() “她住在一间带家具出租的房子里。” “把她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告诉我。” “⼲吗?好吧,我会给你的,不过现在我的通讯簿没带在⾝边。” “如果你听到我死了,别来参加我的葬礼。” 5 赫尔曼走到外面,感到天气冷得难受,他內心有什么东西开始哈哈大笑——有时伴随着万分悲痛的笑声。透骨的寒风呼啸着从哈得孙河上吹来。刹时间寒气穿透了赫尔曼全⾝。现在是凌晨一点钟。他没有力气长途跋涉回到科尼岛去。他靠在门上不敢挪动一步。要是他有钱到旅馆去租一间房间,那该有多好。可是他口袋里的钱还不満三元,也许除了鲍厄里街上的旅馆,其他没有哪一家旅馆的房间租费是三元。他是否该回去向拉比借点儿钱?楼上那些有小汽车的客人肯定会送玛莎回家的。“不,我情愿死!”他喃喃自语。他开始朝百老汇走去。百老汇那儿风小了一些。寒气也不像在西区大道那么刺骨,灯光也比较亮。雪已经不下了,不过,偶尔从空中或是屋顶上飘下一片雪花。赫尔曼看到一家自助餐厅。他急急忙忙穿过马路,一辆出租汽车差一点把他撞倒。司机冲着他大声嚷嚷。赫尔曼摇头摇,挥挥手,表示歉意。 他磕磕绊绊地走进自助餐厅,浑⾝都快冻僵了,连气也透不过来。屋里又亮又暖和,已经在供应早餐。到处是碟子的叮当声。人们正在读晨报、吃着法式烤面包、 ![]() ![]() ![]() “行了,我看见你进来的,”出纳员说。“你看起来全⾝都冻僵了。” 赫尔曼去食品柜那儿要了燕麦粥、 ![]() 一个波多黎各人侍者走到桌边收盘子。赫尔曼问他餐厅什么时候关门,侍者回答:“两点。” 不到一个小时,他又得到外面寒冷的雪地中去。他不得不计划一下,终于做出个决定。他的对面有一间公用电话间。也许塔玛拉还没睡。现在她是唯一没跟他吵翻的人。 他走进公用电话间,塞进一枚硬币,然后拨了塔玛拉的电话号码。一个女人接的电话,她去叫塔玛拉。不到一分钟,他听到了塔玛拉的声音。 “我希望我没吵醒你,我是赫尔曼。” “嗅,赫尔曼。” “你睡着了吗?” “没有,我在看报。” “塔玛拉,我在百老汇一家自助餐厅里。他们两点就要关门。 “我没地方去。” 塔玛拉犹豫了一下。“你的 ![]() “她俩都不睬我了。” “这个时候你在百老汇⼲什么?” “我刚才去参加拉比举行的晚宴。” “我明⽩了。你愿意到这儿来吗?天气冷得够呛。我把⽑⾐袖子盖在腿上。屋里有一股风呼呼吹过,好像窗户上没装玻璃似的。你的 ![]() “塔玛拉,这么打搅你,我感到惭愧。我实在没地方去觉睡,又没钱去旅馆租一间房间。” “晴,她一孕怀,就反对你了吗?” “她一直受各方面的博掇。我不想责怪你,可你⼲吗要把咱们的事告诉佩谢莱斯呢?” 塔玛拉叹了口气。“他来到医院,问了我成千个问题。我到现在都想不出他是怎么到那儿去的。他挨着我的 ![]() “我已经走投无路,一切都没有希望了,”赫尔曼说。“我最好还是回科尼岛去。” “现在回去?你要花整夜时间才能到那儿。算了,赫尔曼,到我这儿来吧。我睡不着。反正我总是整宵不睡的。” 塔玛拉正想说别的什么事,接线员揷了进来,要赫尔曼再付一枚硬币,可他没有。他告诉塔玛拉他尽快赶到她那儿去,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他离开自助餐厅,朝在第七十九街的地铁车站走去。空 ![]() ![]() 现在他后悔打电话给塔玛拉。可能回科尼岛去比较聪明。至少他可以暖暖和和地睡上几个小时——那就是说,如果雅德维珈不跟他争吵的话。他知道,为了能听到门铃声,塔玛拉只得穿上⾐服等在冰冷的⼊口处。 铁轨开始震动,一列火车隆隆地进站了。车厢里只坐着几个人:一个醉鬼咕咕味味,扮着鬼脸;一个男人拿着一把条帚和铁道工人用的装信号灯的盒子。一个工人带着一只金属饭盒和一个木枝头。他们的鞋上全是稀脏的泥浆,他们的鼻子冻得又红又亮,他们的指甲很脏而且长短不齐。对这些把黑夜当作⽩天的人来说,空气中有一种特别的不平静的气氛。赫尔曼想象,车壁、灯光、窗玻璃、广告都对寒冷、喧闹声和刺眼的光亮感到厌烦。火车的警告的汽笛不断地呼啸、号叫,好像是司机失去了控制,或是闯了红灯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似的。赫尔曼在时报广场上走了一长段路去乘到央中车站的区间车。 为了等去第十八街的慢车,赫尔曼又不得不等很长的时间。其他候车的人的处境好像跟他很相似:脫离家庭的男人;社会既不能昅收又不能排斥流浪者,他们的脸上流露出意失、后悔和负疚的表情。这些人中没有一个好好儿地修过面,也没有一个⾐着整齐。赫尔曼观察着他们,可他们并不理他,相互间也不理睬。他在第十八街下车,穿过马路来到塔玛拉的住处。一幢幢办公大楼耸立着,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很难相信,就在几小时前,一群群人聚集在那儿做生意。屋顶上空,天 ![]() ![]() “你等了多久?”赫尔曼问。 “有什么关系?我已经习惯于等待了。” 他好像不大相信这就是他的 ![]() 塔玛拉缓了口气,这时问道:“她已经找好医院了吗?” “雅德维珈?一切都由邻居们安排。” “可这毕竟是你的孩子啊。” 他想说:“那又怎么样?”可是他没说出口。 6 赫尔曼睡了一个小时就醒了。他没有脫⾐服,穿着上⾐、 ![]() ![]() 她说:“感谢上帝,我的苦还没受完。我现在仍在受苦。这多少有点像我们在亚姆布尔苦苦挣扎的情况。你不会相信我的话,赫尔曼,可是我确实在这种生活中找到了某种乐趣。我不想忘记我们过去的经历。屋子里一暖和,我就想象自己背叛了所有欧洲的犹太人。我叔叔觉得犹太人应该礼拜一个永恒的 ![]() “没有信仰,人甚至不能哀悼。” “没有信仰本⾝就是哀悼的理由。” “你在电话上讲你原想打电话给我的,有什么事吗?” 塔玛拉沉思了一下。“啊,我不知怎么开始讲。赫尔曼,我不会像你那么总是撒谎。我叔叔和婶婶当面向我提出咱俩的事。既然我已经把事实真相告诉了一个外人——佩谢莱斯,对于我在世上的仅存的亲人,我怎么还能隐瞒呢?我没有意思埋怨你,赫尔曼。这也是我的聇辱,可我觉得我一定得告诉他们。我以为在我告诉他们你娶了个异教徒时他们会吓坏的。但是我叔叔只是叹了口气说:‘如果你对谁动手术,都会有产后痛,’这还有谁比我知道得更清楚?疼痛是那天早晨动手术后开始的。当然,他希望咱俩离婚。他在心里给我找了十个而不是一个结婚对象——渊博的学者、好犹太人,都是在欧洲失去 ![]() ![]() “塔玛拉,他fIJ也可以把一具尸体放在监狱里。” “没有人会来逮捕你。你⼲吗那么怕监狱?你可能境况比你现在要好。” “我不希望被他们驱逐出去。我不想葬在波兰。” “谁会告发你呢?你的妇情?” “可能是佩谢莱斯。” “他⼲吗要告发你?他有什么证据?在国美你没有踉任何人结过婚。” “我给了玛莎一张犹太人的结婚契约。” “她要用它来⼲吗?我的意见是,回到雅德维珈那儿去,跟她和好。” “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些吗?我不能再为拉比工作了。肯定不行了。我欠着房租。我⾝上简直连明天的饭钱都没有。” “赫尔曼,我想说件事,不过你别生气。” “什么事?” “赫尔曼,像你这样的人是没有能力为自己做出决定的。当然,我在这方面也不強,可是有时处理别人的事要比处理自己的来得容易。在这儿国美,有些人雇用所谓经理人。让我来做你的经理人吧。把你完全 ![]() “你⼲吗要这么做?你怎么做呢?” “这你就甭管了。我会做一些事的。从明天开始我会照料你所需要的一切,你得准备好按我的吩咐去做。如果我要你出去挖沟,你就得出去挖沟。” “如果他们把我投进监狱,那会怎么样?” “那我会给你送包裹到监狱里来的。” “说真的,塔玛拉,这样做只是把你那很少的几块钱给我罢了。” “不,赫尔曼,你不会从我这儿拿走什么的。从明天开始,你所有的事都由我管了。我知道自己刚到这个家国,不过我习惯于在陌生的地方生活。我看得出你事儿多得应付不了,你都快让这些负担庒垮了。” 赫尔曼沉默着。然后他说:“你是天使吗?” “可能是,谁知道天使是什么?” “我刚才对自己说,深更半夜给你打电话,真是发疯了,可是有某种东西驱使我这么做。是啊,我得把自己 ![]() “把⾐服脫了,你这么着把⾐服都弄坏了。” 赫尔曼下了 ![]() ![]() ![]() 他重新上了 ![]() ![]() “还记得咱俩的协定吗?去洗洗,这是⽑巾。” 他披着外套走到外面的过道里。整个早晨浴室外一直有人等着,可是现在浴室的门敞开着。赫尔曼找到别人拉下的一块肥皂在⽔槽里洗起来。⽔不怎么热。“她的心肠怎么会这么好?”赫尔曼感到纳闷。他记得塔玛拉从前又执拗又忌妒。但是现在,尽管撇下她娶了别人,她一个人准备帮助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他回到房间,穿好⾐服。塔玛拉叫他走到下面一层去撤电梯的铃。她不想让这幢房子里的人知道有个男人在她那儿过夜。她告诉他在外面等她。外面,耀眼的晨光使他一时什么也看不见。第十九街上停満了货车,正在一捆捆、一箱箱、一篓篓地卸货。在第四大道上,大巨的铲车在铲雪。人行道上尽是行人。熬过了黑夜的鸽子正在雪中觅食;⿇雀跟在它们后面跳着。塔玛拉把赫尔曼带到一家在第二十三街上的自助餐厅。餐厅里散发出的香味跟昨天晚上东百老汇的餐厅一样,不过这儿还夹杂有一种通常用来刷地板的消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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