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一个爱情故事是艾萨克·巴谢维斯·辛格创作的完结经典名著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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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冤家,一个爱情故事 作者:艾萨克·巴谢维斯·辛格 | 书号:44609 时间:2017/12/4 字数:140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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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赫尔曼·布罗德翻了个⾝,睁开一只眼睛。他睡得稀里糊涂,拿不准自己是在国美,在齐甫凯夫还是在德国难民营里。他甚至想象自己正躲在利普斯克的草料棚里。有时,这几处地方在他心里混在一起。他知道自己是在布鲁克林,可是他能听到纳粹分子的哈喝声。他们用刺刀 ![]() 需要有个果断的动作才能完全清醒过来。“行了!”他对自己说,坐了起来。已经九点钟了。雅德维珈早已起 ![]() ![]() ![]() 赫尔曼睡醒起来,⾐服总是弄得皱哩吧卿,一副寒接相,看起来好像他整宵都在搏斗。这天早晨,在他的⾼额头上还有块乌青。他摸摸肿块。“这是怎么了?”他问自己,难道是在睡梦中让刺刀给碰伤的吗?想到这儿,他笑了。一定是他晚上起来去浴室时在壁橱的门边上碰的。 “雅德维珈?”他用还带着睡意的声音叫道。 雅德维珈出现在门口。她是个波兰妇人,双颊红润,狮子鼻,淡⾊的眼睛;她的头发像亚⿇那么颜⾊淡,向后梳成一个卷儿,别着一枚别针。她的颧骨⾼⾼的,下嘴 ![]() 战后,雅德维珈和赫尔曼一起在德国难民营里生活过一年多,后来在国美又一起生活了三年,可是她还保持着波兰农村姑娘那种陌生和羞怯的神情。她不用化妆品,只会讲几个英文字。赫尔曼甚至觉得她具有利普斯克的气息;躺在 ![]() 她带着温和的责怪神情看着他,摇了头摇。“时间不早了,”她说。“我已经洗完⾐服,买好东西。我吃过早饭了,不过我现在又要吃了。” 雅德维珈说一口带乡下音的波兰语。赫尔曼用波兰语、有时也用她听不懂的意第绪语跟她讲话;碰上情绪好的时候,赫尔曼会用希伯来语揷进几句《圣经》中的引语、或者甚至是《犹太教法典》中的语句。她总是倾听着。 “谢克塞,现在几点了?”他说。 “快十点了。” “好,我要起 ![]() “你要喝点茶吗?” “不,不要喝。” “别光着脚走来走去。我去给你拿拖鞋来。我把拖鞋擦了一下。” “你又擦拖鞋了?有谁见过擦拖鞋的?” “拖鞋太⼲了。” 赫尔曼耸耸肩。“你拿什么擦的拖鞋?柏油?你啊,还是个从利普斯克来的乡下姑娘。” 雅德维珈走到⾐橱那儿,给他拿来浴⾐和拖鞋。 她是赫尔曼的 ![]() ![]() ![]() 去德国的旅程缓慢而听天由命,后来他们又坐军舰到哈利法克斯,坐共公汽车来到纽约,这些路程把雅德维珈弄得稀里糊涂,直到现在,她都不敢一个人坐地铁。她出门从没超过几条街。事实上她也不必到其他地方去。她能从美人鱼大道上得到她需要的一切东西——面包、⽔果、蔬菜和清真⾁食(赫尔曼不吃猪⾁),有时还买双鞋或买件⾐服什么的。 赫尔曼在家里的⽇子,总是和雅德维珈一起到海滨木板道去散步。尽管他一再告诉她,她不必抓住他,他是不会从她⾝边逃走的,可雅德维珈还是紧紧地挽着他的胳膊。各种嘈杂声和喧闹声震得她耳朵都聋了;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晃、摆动。她的邻居怂恿她和他们一起去海滩,但是远渡重洋来到国美的经历,使她极其害怕海洋。只要一看到波涛起伏的海浪,她的胃就开始翻腾。 赫尔曼偶尔也带雅德维珈到布赖顿海滨一家自助餐厅去,但是餐厅附近⾼架铁路上火车飞奔而过,发出震耳 ![]() ![]() 雅德维珈的生活起了变化,这似乎是命运的安排。有三年时间,赫尔曼完全靠她生活。他呆在草料棚里,她给他端来食物和⽔,把他的粪便端走。每当她的姐姐玛里安娜要到草料棚去的时候,她总是先爬上梯子告诉他往草堆深处挖空的地方躲躲。夏季,刚割下的⼲草要储蔵起来,这时,雅德维珈就把他蔵在放土⾖的地窖里。她始终使她的⺟亲和姐姐处于危险之中;如果纳粹发现在草料棚里蔵着一个犹太人,那她们这三个女人都要被 ![]() 2 眼下雅德维珈住在布鲁克林一幢公寓大楼的楼上。她有两间豪华的住房、一间门厅、一间浴室和一个厨房;厨房里有冰箱,煤气灶,电器设备,还有一架电话;赫尔曼出门去推销书籍时总是打电话给她。赫尔曼可能在遥远的地方做生意,可是他的声音使她感到他就在⾝边。兴致⾼的时候,他还在电话里给她唱她喜 ![]() 啊,如果我们有一个小男孩,赞美天上的上帝吧! 我们的小宝贝将在何处安睡? 赞美天上的上帝吧! 在下面的街道上有一只浴盆在雪中,我们的小男孩将睡在盆中,对他唱上一支美妙的催眠曲如果我们有一个小男孩。 赞美穷人的上帝吧! 我们的小宝贝将裹在何处? 赞美穷人的上帝吧! 裹在你那宽大的围裙和我的羊⽑围巾里。 我们可以把他裹在这些东西里,使他不致受冻,既全安又稳当。 歌仅仅是一首歌:赫尔曼采取措施不使雅德维珈孕怀。一个人的孩子们可以让别人从他们⺟亲⾝旁夺走并被打死,在这样的世界上,这个人就无权再有孩子。对雅德维珈来说,他给她的那套公寓弥补了没有孩子的缺陷。这套房子就像那些农村老太太在纺亚⿇线或是拔羽⽑时说的故事中的一座用魔法布置的宮殿:撤一下墙上的按钮,灯就亮了。龙头中会流出冷⽔和热⽔。转一下旋钮,火焰就来了,你可以在上面做饭。屋里有一个浴缸,可以天天澡洗,使你⼲⼲净净地不生虱子和跳蚤。还有一架收音机!赫尔曼总是将调谐旋钮转到一个早、晚用波兰语广播的电台,波兰歌曲,玛祖卡舞曲,波尔卡舞曲,星期⽇还有牧师的布道和从波兰来的新闻响彻整个房间。 雅德维珈不会读,也不会写,不过赫尔曼会替她写信给她的⺟亲和姐姐。每次来回信时——信是村里的教师写的——赫尔曼就读给她听。有时候,她姐姐会在信封里放上一颗⾕粒,一小节从苹果树上摘下而且还带着一片叶子的细枝或是一朵小花,使她在遥远的国美也能记忆起利普斯克。 是啊,在这个遥远的家国里,赫尔曼是雅德维珈的丈夫、兄长、⽗亲和上帝。她在赫尔曼⽗亲家当用人那会儿,她就已经爱上了他。她一直认为赫尔曼具有价值和智慧,和他一起在国外生活了几年之后,她明⽩自己的看法非常正确。他知道自己在世界上该怎么生活——他坐火车和汽车;他看书读报;他挣钱。家里需要什么东西,只要告诉他一声,他就会亲自带回来或者让捷运公司送货人送来。雅德维珈总是按他教她做的那样,画上三个小圆圈作为自己的签名。 在有一次五月十七⽇她的命名⽇那天,赫尔曼给她带回来两只长尾小鹦鹉——这儿的人是这么称呼的。⻩的那只是雄的,蓝的是雌的。雅德维珈接她亲爱的⽗亲和姐姐的名字称它们为沃伊图斯和玛里安娜。雅德维珈和⺟亲的关系一直不好。打⽗亲死后,⺟亲就改嫁了,继⽗经常殴打她和前夫的孩子们。就因为他,雅德维珈才不得不离家前往犹太人家去当用人。 只要赫尔曼在家的时间多些,或者至少每晚睡在家里,雅德维珈就心満意⾜。可是赫尔曼是靠推销书籍为生的,四处转悠。他一出门,雅德维珈害怕小偷,把门用链锁上,结果邻居也进不来了。住在这幢公寓楼里的老太太们用俄语、英语和意第绪语跟她讲话。她们打听她的情况,问她打哪儿来,丈夫⼲什么工作。赫尔曼告诫她,对她们说得越少越好。他教她用英语说“对不起,我没有空。” 2赫尔曼在刮胡须,澡盆里放着⽔。他的胡须长得很快。只夜一工夫,他的脸就变得像只板刷那么扎人。他站在药柜的镜子面前——一个细⾼挑儿,比一般人略⾼一些,狭窄的 ![]() ![]() ![]() ![]() “我坐在哪儿呢?就坐在菗⽔马桶上。我可以睡在澡盆里。不,太短了。”赫尔曼仔细估摸着瓷砖地,看看够不够他躺下。但是,即使他顺着对角线躺下,他还得始着腿。嗯,在这儿他至少有光线、有空气。浴室有一扇朝小院子的窗户。 赫尔曼开始计算,雅德维珈每天得给他送多少食物他才能维持下去:两三个土⾖、一片面包、一块 ![]() ![]() ![]() ![]() ![]() ![]() 澡盆里的⽔几乎要溢出来了;浴室里満是⽔汽。赫尔曼立即关掉龙头。他沉浸在幻想之中,⼊了 ![]() 他刚进澡盆,雅德维珈就推门进来。“给你块肥皂。” “我这儿还有一块呢。” “这是香皂。你闻闻。一角三块。” 雅德维珈自己闻了闻,然后把它递给赫尔曼。她的双手还像农民的手那么耝糙。在利普斯克,她得⼲一个男人⼲的活。她要播种,收割,打⾕,种土⾖,甚至还要锯木头,劈木柴。布鲁克林的邻居们给她各种药 ![]() ![]() ![]() 从天刚亮一直到晚上觉睡,雅德维珈从不歇息片刻。她总是找活⼲。他们住的这套公寓离海不远,但是大量的灰尘仍从敞开的窗户里飞进屋来,因此雅德维珈整天洗啦,涮啦,刷啦,擦啦,忙个不停。赫尔曼记得,对于她的勤劳,他⺟亲是十分赞赏的。 “来,我来给你擦肥皂,”雅德维珈说。 实际上,赫尔曼觉得自己像是单独一个人似的。对于在这儿布鲁克林如何躲过纳粹搜查的一些具体细节,他还没完全想好。例如,这扇窗户该伪装起来,这样德国人就看不出是窗子了。可是怎么伪装呢? 雅德维珈开始给他的背上、胳膊上、 ![]() ![]() ![]() ![]() 从厨房里飘来咖啡和烤面包的香味。雅德维珈已经学会怎么做齐甫凯夫的罂粟籽卷饼。她为他准备了各式精美的食物,给他做他最喜 ![]() ![]() 每天她给他准备好一件新熨烫的衬⾐、內⾐和袜子。她想尽量为他多做些,可是他需要得很少。他在路上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多。她极其望渴和他讲讲话。“火车什么时候开?”她问。 “什么?两点开。” “你昨天说三点开。” “两点过一点。” “这座城市在哪儿?” “你是说费城?在国美啊。它还能在哪儿?” “远吗?” “在利普斯克,这点距离是很远的;可在这儿,只要坐几小时火车就到了。” “你怎么知道谁要买书?” 赫尔曼沉思着。“我不知道谁要。我尽量去推销。” “你⼲吗不在这儿卖?这儿有那么多人。” “你是说科尼岛?他们到这儿是来吃爆⽟米的,不是来看书的。” “都是些什么书呀?” “啊,各种各样的书:怎么造桥、怎么减肥、怎么管理府政等诸如此类的书,还有唱歌书、小说、剧本和讲希特勒生平的书…” 雅德维珈的脸变得严肃起来。“他们写关于这个猪秽的书?” “各种猪移的书他们都写。” “嗅。”雅德维珈走进厨房。过了片刻,赫尔曼也跟了进去。 雅德维珈已经把鸟笼的小门打开,长尾小鹦鹉在屋子里飞来飞去。那只⻩的鹦鹉沃伊图斯停在赫尔曼的肩头上。它喜 ![]() ![]() 她给他端来热的卷饼、黑面包、一只煎蛋卷和牛 ![]() 雅德维珈关切地摇了头摇。他没有嚼就把饭咽了下去。离开两点还早着呢,可是他仍然不住地看表。他坐在椅子边上,好像随时准备着跳起来似的。他的两眼好像正盯着看墙外的地方。 突然他摆脫了这种心情,说道:“今晚,我要在费城吃晚饭了。” “谁跟你一块儿吃饭?一个人吗?” 他开始用意第绪语跟雅德维珈说话。“一个人。这是你的想法!我会和示巴女王一起吃饭。我庒 ![]() ![]() “你这么讲话,我能懂吗!” “你于吗要懂呢?《传道书》上说,‘因为多有智慧,就多有愁烦’。要是在我们可怜的灵魂里真有什么遗留下来,那真相总会知道的,不过不是现在,而是以后。如果没有什么遗留下来,那我们只好将就一下,没有真相算了。” “还要咖啡吗?” “好,再来一点。” “报纸上有什么新闻?” “啊,他们签订了停战协定,不过这是不会长久的。过不了多久他们又会发动战争的——那些野牛。他们永远也不会停止战争。” “在哪儿打?” “在朝鲜。” “收音机里说希特勒还活着。” “即使一个希特勒死了,有一百万个人准备好接替他。” 雅德维珈沉默了片刻。她倚在扫帚上。后来她说:“住在底层的那个⽩头发邻居告诉我,我每星期可以在工厂挣二十五元。” “你想去工作?” “我一个人在家呆着太寂寞。可那些工厂又离得大远。要是近一些,我倒想去做工。” “在纽约去哪儿都不近。你得坐地铁,否则你哪儿都去不成。” “我不懂英文。” “你可以去上英语课。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替你去注册。” “那个老大太说,他们不接收连字⺟都不识的人。” “我来教你。” “什么时候?你老是不在家。” 赫尔曼知道她说得对。不过像她这种年龄,要学习是困难的。当她不得不画三个小圆圈作为自己签名的时候,她満脸通红、浑⾝冒汗。就是最简单的英文字的发音对她来说也是困难的。 慢慢地赫尔曼听得懂她的农村波兰语了,但有时在晚上,当她在 ![]() ![]() 可是赫尔曼呢?他对自己都捉摸不透。他使自己纠 ![]() 他站起⾝走到窗前。几条街以外,大海汹涌澎湃。从海滨木板道到浪花大道传来了科尼岛一个夏⽇早晨的嘈杂声。然而在美人鱼大道和海神大道之间的那条小街上,一切都很宁静。微风吹拂,那里长着几棵树。小鸟在树枝上鸣呢。随着嘲涨,飘来一阵鱼腥味和一股说不上是什么味儿的气味,一股腐烂物的恶臭。赫尔曼从窗户里探出头去,这时,他就可以看到丢弃在河湾里的废船。有壳的生物贴在税糊糊的船体上,处于半活着、半睡眠状态。 赫尔曼听到雅德维珈责怪地说:“咖啡都快凉了。回到桌旁来吧!” 3 赫尔曼离开公寓,奔下楼梯。他如果不是很快就走得看不见影踪,说不定要被雅德维珈叫回去。他每次出门,她跟他告别的时候,就好像纳粹正统治着国美,他有生命危险似的。她把发烫的脸颊贴在他脸上,恳求他要小心汽车,别忘了吃饭,记着给她打电话。她像条狗那样忠心耿耿地 ![]() 赫尔曼和雅德维珈住的公寓是幢陈旧的大楼。许多难民,那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夫妇,因为健康关系需要呼昅新鲜空气,早就在那儿定居。他们在附近的一所小会堂里祈祷、阅读意第绪语报纸。在炎热的夏天,他们把长凳和折叠凳搬到外面,围坐在一起谈论他们的故国、他们的国美孩子和孙子、一九二九年华尔街上的金融机构纷纷破产,还谈论用蒸汽浴、维生素和萨拉托加温泉治愈的病例。 赫尔曼偶尔也想跟这些犹太人和他们的老婆 ![]() 赫尔曼的办公室坐落在靠近第四大道的第二十三街上一幢大楼里。他可以沿美人鱼大道、浪花大道、或是海滨木板道走到史迪威大道,在那儿乘地铁。这几条路各有各昅引人的地方,今天他走美人鱼大道。这条路有一种东欧风味。墙上还贴着去年公布的、会堂唱诗班领唱者和拉比的名单,以及重要节⽇会堂座位价目表。从饭馆和自助餐厅里飘来 ![]() ![]() 即使他的胃口从来不大,可是在纳粹统治的那些年里的饥饿使他一看见食物就感到奋兴。 ![]() ![]() 在史迪威大道上,赫尔曼向右一拐,热风带着甜滋滋的爆⽟米香味向他吹来。招揽观众的人吃喝着劝人们去逛游乐场,看杂耍。里面有旋转木马、室內 ![]() ![]() 他走进地铁,乘客们,绝大多数是青年男子,从一列列火车里涌出来。在欧洲,赫尔曼从未见过这么耝野的脸。不过这儿的青年人似乎都一心追求享乐,而没有害人之心。小伙子们奔跑着、尖叫着,像公羊似的互相推 ![]() ![]() ![]() 赫尔曼走上⾼架铁道的台阶,过了一会儿,一列火车进站了。车门一打开,他感到一股热气。通风机隆隆地响着。光秃秃的灯泡 ![]() 有人在一个座位上遗下了一张意第绪语报纸,赫尔曼拿起报纸看看大标题。斯大林在一次谈话中宣称,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可以共存。在国中,红军和蒋介石的军队正在 ![]() “什么?他们还热中于治病?”赫尔曼把报纸扔到地上。“更美好的世界”、“更灿烂的明天”这类话对他来说,就好比是辱骂被磨折死的人的尸体。他一听到“那些牺牲的人是不会⽩死的”这类陈词滥调,就会冒火。“可是,我能于些什么呢?我尽力为非作歹。” 赫尔曼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份手稿,边看边做着笔记。他的谋生手段像他遇到的其他一切事情一样奇异。他是一个拉比的代笔者。他也允诺在伊甸园里有“更美好的世界” 赫尔曼读着读着,脸扭歪了。那个拉比出卖上帝就像他拉出卖别的神的偶像。赫尔曼只能为他自己找到一个辩护的理由:绝大部分听拉比说教和看他文章的人也不是真正的老实人。现代犹太教有一个目标:模仿非犹太人。 火车的门开了关、关了又开,每一次开关,赫尔曼都要抬头看一下。纽约市里肯定有纳粹在转悠。盟军已经正式宣布大赦七十五万“小纳粹分子”把杀人凶手送上审判台的诺言从一开始就是谎言。谁来判决谁?他们的审判是骗局。赫尔曼缺乏杀自的勇气,只得不看、不听、不想,像一个可怜虫那样地生活。 赫尔曼该在联合广场由快车换乘慢车,然后到第二十三街下车,但是当他朝窗外一看,发现火车已经到了第三十四街。他走过梯子来到对面的站台上,登上一列去市內的火车。但是他又一次误了下车站,坐得太远了——到了运河大街。 他在地铁里犯的这些错误,他爱收拾东西可总是忘记放的地方的习惯,他还总是走错路,经常遗失稿件、书籍和笔记本,所有这一切就像灾祸似的纠 ![]() 4 米尔顿。兰珀特拉比没有会众。他在以⾊列的希伯来语杂志上发表文章,给国美和英国的英语一犹太语刊物撰稿。他和几家出版社签有出书合同。他应邀去共公会堂、甚至大学做演讲。拉比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研究和写作。他靠房地产发了财。他拥有六个疗养院,在巴勒琊园和威廉斯堡建造了不少公寓大楼,还是一家营造公司的合伙人,该公司承包价值百万美元的造房计划。他有一位上了年纪的秘书,里加尔太太,虽然她对工作不太尽职,他仍然雇用着她。过去他和 ![]() 拉比把赫尔曼为他的工作叫“研究”实际上,赫尔曼替他写书、写文章和演讲稿。赫尔曼用希伯来语或意第绪语写作,再由别人把它们译成英语,然后由第三个人进行编辑加工。 赫尔曼为兰珀特拉比工作好几年了。拉比 ![]() ![]() ![]() ![]() ![]() 赫尔曼一跨进办公室的门口,电话铃就响了。他拿起电话,电话线那头立即传来了拉比低沉有力的男低音,冲他直嚷嚷。“你到什么鬼地方去了?今儿早晨你第一件事是该上这儿来!我要去大西洋城作的报告在哪里?你忘了我除去那些非做不可的事情之外,还不得不仔细看一遍呢。你搬到一处没有电话的房子里,这是什么意思?凡是为我工作的人,我都要能找到他,绝不允许他像一只耗子似地呆在一个洞里!啊哈,你仍然是个新来的移民!这儿是纽约,不是齐甫凯夫!国美是个自由家国;你在这儿不必东躲西蔵。除非你在于非法的勾当钱赚,或者鬼知道你在⼲什么!我今天最后一次告诉你——在你住的地方安个电话,否则你就别⼲了。你等着,我这就过来。我有些事要跟你谈。等着别走开!”兰珀特拉比挂断了电话。 赫尔曼迅速地用小写字⺟写起来。他在第一次见到拉比的时候,没敢承认他和一个波兰乡下人结了婚。他说他是个鳏夫,在一位贫困的同乡朋友——一个裁 ![]() ![]() 兰拍特拉比经常问他能不能到裁 ![]() ![]() ![]() ![]() ![]() ![]() 拉比一再对赫尔曼讲他应该搬家。他甚至给赫尔曼介绍对象。他提出在他自己拥有的房屋中拨出一套公寓给赫尔曼。赫尔曼解释说那个老裁 ![]() 他的一些行为怎么能解释得通呢?他已经对犹太教、对国美法律和道德犯下了罪行。他不仅欺骗拉比,而且欺骗玛莎。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雅德维珈的极端善良使他烦恼,跟她说话的时候,他好像不是人似的。玛莎的 ![]() ![]() 赫尔曼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拉比打开门。他是个⾝材魁梧的大个子,正好穿过门洞子,他脸⾊红润,长着厚嘴 ![]() ![]() 他把雪茄从嘴里拿出来,把烟灰弹在地上,大声叫道:“现在你才开始写。前几天你就该准备好了!我可不能像这么着等到最后一分钟。你都胡 ![]() ![]() “一切都将在今天完成。” “把你写好的稿子给我,还有,你一定要把住址告诉我。你住在哪儿?——住在地狱里?住在阿斯莫丢斯的城堡里?我开始怀疑你在什么地方有个老婆,而你瞒着不让我知道。” 赫尔曼觉得口⼲。“我巴不得有个老婆。” “你如果想结婚,你可以要一个嘛。我给你介绍过一个漂亮女人,可你连面都不愿见。你怕什么呀?没有人会硬把你拖到结婚的华盖下的。好了,你的地址呢?” “说实在的,这就不必了。” “你一定得把地址告诉我。我的通讯簿就在这儿。怎么样?” 赫尔曼把自己在布朗克斯的地址告诉了他。 “你房东的名字?” “乔。普赖克兹。” “普罗茨奇。一个少有的名字。怎么写?我会给他们安一架电话,告诉他们把帐单送到我这儿办公室来。” “你不能不经他同意就去安装。” “这跟他有什么相⼲?” “他害伯电话铃声,这会使他想起集中营。” “还有别的难民嘛,他们不都装了电话。把电话安在你房间里。这样他就会觉得好多了。如果他有病,就能请医生,或是请人帮忙。神经病!疯子!我们每隔几年要打一仗;希特勒的兴起,这就是原因。我认为你每天一定得在办公室呆六小时——那是我们都同意了的。我付房租,为了能少付一些税款。如果一个办公室老是锁着,那就不叫办公室了。没有你,我的⿇烦已经够多了。” 兰珀特拉比停了一下,然后又说:“我希望咱俩做个朋友,但是你的一些事情却妨碍了这点。我可以给你很多帮助,而你却像个牡赈,把自己蔵起来。你在心底到底隐蔵了些什么?” 赫尔曼没有立即回答。“凡是有过我这种经历的人,已不再是这个世界的一分子了,”他最后说道。 “胡说,蠢话。你跟我们其他人一样是这个世界的一分子。你可能有过上⼲次离死亡只差一步,但是只要你还活着,要吃饭、要走路,对不起,还要上厕所那么你就像其他人一样有⾎有⾁。我认识几百个集中营里出来的人,其中有些人当初真的已在走向烧焚炉。他们现在就在这儿国美,他们开汽车、做生意。你或者是在另一个世界上,或者是在这个世界上。你不可能一只脚站在地上,而另一只脚站在天空中。你在扮演一个角⾊,就是这样。但是为什么呢?你特别应该对我开诚布公。” “我是开诚布公的。” “什么事使你烦恼?是病了吗?” “不,真的不是。” “可能你 ![]() ![]() “我不 ![]() “那是怎么啦?好吧,我不会把我的友情強加在你的⾝上。不过,今天我会打电话去,要他们给你安一架电话。” “请再等一等。” “为什么?一架电话又不是一个纳粹;它不会吃人。如果你神经过敏,找个医生给看看。也许你需要一位精神分析医生。你别怕,这不是说你疯了。最健全的人也去找他们的。就是我,有一段时间也找过精神分析医生。我有个朋友,叫贝尔霍夫斯基医生,从华沙来的。如果我介绍你到他那儿去看病,他不会向你收大多的钱的。” “说真的,拉比,我没有病。” “是啊,没病。我 ![]() “是啊,是啊。”“嗯,全是废话。让我瞧瞧你都写了些什么。” wWw.iG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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