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特露德是赫尔曼·黑塞创作的完结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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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盖特露德 作者:赫尔曼·黑塞 | 书号:44378 时间:2017/11/24 字数:1857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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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没有考虑到莫特的休假以及他对旅行的趣兴正浓。他为我的歌剧感到⾼兴,答应竭尽全力加以协助,只可惜旅行计划已定,因而只应诺到秋天时再一起研究他的角⾊。我把他那个角⾊的乐谱另行抄出一份给了他。他带走了那份乐谱,之后,按他向来的习惯,一连几个月音讯俱无。 于是在这段期限內我们又得以果在一起。盖特露德和我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我相信,自从在钢琴边的那个时刻起,她肯定了解我內心的感情了,但她却没有说一个字,对我的态度也毫无异样。她不仅爱我的音乐,她也喜 ![]() ![]() ![]() ![]() ![]() ![]() ![]() 就在这个时期台塞尔又重新和我接近了。他是我工作中不可缺少的人,因而他是第一个得知我的秘密、知道我的歌剧內容和计划的人,他谨慎地把我的作品拿到家里去进行研究。当他再来看我时,他那有着金⻩胡子的娃娃脸由于満意和音乐引起的 ![]() “您的歌剧真 ![]() 我欣然接受,于是我们便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台塞尔第一次把我带到他家里去。他最近刚刚把一个妹妹接到家里住,她在⺟亲死后成了孤⾝一人。台塞尔在长期单⾝生活后觉得新的家庭生活十分舒适,简直不知道如何夸奖他妹妹才好。他妹妹是一个单纯质朴、无忧无虑的姑娘,和他很象,也有一双明亮、孩子气、善良而又愉快的眼睛,她的名字叫布里琪苔。她给我们端来点心和浅绿⾊的奥地利葡萄酒,还有装着长长的弗吉尼亚雪茄烟的烟盒。于是我们为她的健康⼲了第一杯,为我们的友谊⼲了第二杯,当我们吃着点心,喝着酒,菗着烟的时候,善良的台塞尔怀着満心喜 ![]() ![]() 我在短暂的夏季演奏季节中还担任着乐队的小提琴手,到秋天时便辞去了这个职务,因为我的作品需要我投⼊全部时间和趣兴。乐队指挥对我的离去大不⾼兴,最后甚至对我特别耝暴,幸而台塞尔勇敢地从中斡旋,微笑着把他挡了回去。 在台塞尔的忠诚维护下,我完成了歌剧音乐中乐器部分的乐谱。他认真地体察我的思想,不讲情面地指出我在管弦乐处理中的一切过错。他也常常大光其火,象耝暴的指挥一般训斥我,直到某一处他认为不行、而我却认为可以、并顽固地坚持的地方,按照他的意见删除或修改后才肯罢休。他总是在我怀疑和不清楚的时候给我举例作出说明。当我有点丧失信心或者缺乏勇气时,他就拿出总谱来给我讲解,向我介绍莫扎特或者洛特金①的成功经验,把我的种种犹豫、儒怯和顽固不化骂作“笨牛”我们互相咆哮、争吵和责备,要是事情发生在台塞尔寓所,那么布里琪苦便凝神听着,不时给我们拿来酒和烟,惋惜地摸抚着那些 ![]() ①阿尔贝特?洛特金(AlbertLortging,1801—1851),德国歌剧作家。 有一次我们在一家乡村店酒吃点心,从窗外传来一种乡村舞曲,我们吃完点心便到花园里坐着,饮啜着苹果汁略事休憩,布里琪苔却偷偷朝房于那边溜去,等到我们察觉,朝窗外望去时,她正跳着舞经过窗下,看去就象夏⽇的清晨一般,清新而又令人心情舒畅。当她回来时,台塞尔使用手指威胁她,说她也应该邀请他。她満脸通红,显得很尴尬,一边向他表示婉拒,一边望着我。 “怎么啦?”她哥哥询问道。 “没什么,”她简单地回答道。可是我无意中发现,她在用目光朝他哥哥使眼⾊,要他注意我。于是台塞尔就说;“就这样吧。” 我当时什么也没有说,不过总觉得好生奇怪。她当着我的面跳舞,似乎有点困惑。直到后来我才想到,倘若没有我这个碍事的伙伴,他们的旅游也许会走得更快、更远,情况也会完全不同的。从此以后我就很少参加他们的星期⽇郊游了。 歌剧中女⾼音角⾊排练结束之际,盖特露德就已发觉,再经常去看望她,和她亲密地在钢琴边消磨时刻,使我感到为难,而我也肯定羞于寻找借口以继续这种来往。她令我吃惊地向我建议,定期到她家为她练唱伴奏,因而我每周要在她家度过两三个下午。老先生很⾼兴看到我和她友好相处,何况这位早年丧⺟的姑娘向来就是家庭的女主人,一切全由她自己作主。 花园里已经充満初夏的华丽景⾊,在寂静的住宅周围,到处都是花儿和叽叽喳喳的鸟儿,每当我从街上走进花园,穿过两旁排列着黝暗的古老石像的林荫道,走近掩没在绿树丛中的房子时,每次都有进⼊圣地的感觉,在这里,外面的声音听去很微弱,外界的情况也很难渗⼊。藌蜂在窗前盛开的花丛间嗡嗡嗡地飞舞, ![]() 我为此而失望,唯一使我欣慰的是她如此深深地喜 ![]()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六月,接着盖特露德便和她⽗亲一起到山上度假去了,我没有去。每当我经过她家门口,总看见梧桐树后面冷冷清清的,大门锁着。我的痛苦又开始了,越到深夜,这种痛苦便越深重。 于是我总在⻩昏时分带着乐谱到台塞尔家里去,参加他们那种安分而愉快的生活,喝着奥地利葡萄酒,一起演奏莫扎特的音乐。然后在柔和的夜风中漫步回家,一路上看见对对情侣在公园里散步;回到家,我筋疲力尽地往 ![]() ![]() ![]() ![]() ![]() ![]() ![]() ![]() ⽩天我还能够控制自己的感情。一大清早我就咬紧牙关从事工作,然后进行长距离散步以镇静自己,又用冷⽔淋浴来清醒头脑。⻩昏时分我为逃避向我 ![]() ![]() ![]() ![]() ![]() ![]() 当合塞尔也为了陪伴布里琪苔去山里度假而离开时,我的情绪更糟了。他邀我同去,态度极为诚恳,但是我非常担心自己的行动不便会破坏他们的乐趣;因此我终于没有接受邀请。我孤零零留在城里整整两个星期,因失眠而疲惫不堪,工作进展甚微。 这时盖特露德给我奇来満満一盒产自瑞士华莱斯村的阿尔卑斯玫瑰,当我看到她的笔迹和那些业已凋谢的褐⾊花朵时,仿佛觉得盖特露德正以她那可爱的眼睛在注视着我,不噤为自己的耝野和绝望感到愧羞。我认为,让她知道我的情况较为合宜,于是便在第二天早晨给她写了一封信短。我有点开玩笑似地告诉她,我因为想念她而久久失眠,我已经不再能够接受她的友谊,因为我爱她。写信的时候感情又重新攫住了我,所以这封信开头的语气很平静,并且几乎带有一点儿诙谐的口气,结尾时却是 ![]() 邮局几乎每天送来台塞尔兄妹的问安信和明信片。他门绝不会料到他们所有的信件都给我带来失望,因为我期待着另一个人写来的信。 信件终于到达,一只灰⾊大信封上写着盖特露德秀丽飘逸的字迹,里面装着信纸。 亲爱的朋友: 您的来信使我陷于困境。我看您很痛苦,并且有病,否 则我一定要斥责您为什么如此袭击我。您知道我非常喜 ![]() 您;可是我觉得目前的情况对我非常合宜,我丝毫也不想加 以改变。倘若我看到有失去您的危险,我会想尽一切办法 保住您的。但是对于您信中的热情我不能够给予回答。在 我们分手期间,您要暂时忍耐,等我们重又相见时,再一起 商谈。那时候一切便会 ![]() 您的盖特露德 这封信虽然和我所期待的大相径庭,却也大大安慰了我。这是她对我的问候,她容忍了我,听任我向她求婚,没有拒绝我。这封信也给我带来了她的音容笑貌,以及她那近似冷漠然而开朗 ![]() ![]() ![]() 后来我又重新发奋努力,终于在这个夏天完成了歌剧的核心部分,虽然表面上还有许多缺点,但不管怎么说,初稿至少是完工了。有时候我又非常⾼兴,踌躇満志地想象着自己的作品如何赢得人们的拥护,诸如歌唱家、音乐家、乐队指挥和合唱队指挥等,他们全都得执行我的意愿,使我的作品对成千上万的人产生影响。另外一些时候我又变得忧郁而恐惧起来,认为所有这些活动和努力将使一个孤独可怜的人为毫无作用的梦幻和空想而耗尽精力,这个可怜的人正是大家都同情的。而有的时候我也丧失了信心,企图找出 ![]() 夏季快要过去了,我在一个下着倾盆大雨的漆黑的夜晚写完了歌剧的序曲,次⽇清晨冰凉的雨点变小了,天空一片灰⾊,花园里露出了秋天的景⾊。我收拾好行李回城里去。 我所有的 ![]() 我急切而 ![]() 终于他出现了,并且还赶在盖特露德归来之前。有一天早晨他来到我的房间,久久地凝视着我的脸。 “您脸⾊真难看,”他摇头摇说。“是啊,创作这事儿可不简单呢!” “您看过您要扮演的角⾊的那部分了吧?” “看过?我已背诵如流可以演唱了,您什么时候想听都成。这音乐真该死!” “您这样认为吗?” “您瞧着吧。现在正是您最美好的时光,您等着瞧吧!等歌剧一上演,您的声望就要断送,您在阁楼上的太平⽇子就没有啦。嗯,这是您自己的事。我们什么时候表演?我只有几处地方要提请您斟酌一下。还要多久才能全部完工呢?” 我把能够拿出来的都拿给他看,他当即把我拉到他的寓所。于是我第一次听到他演唱男主人公,我总是 ![]() 莫特十分胜任男⾼音角⾊,一些他认为需要更动的地方,我也欣然同意。后来他好奇地问起女⾼音人选,因为他只担任剧中的一半,所以想知道我是否已经聘定一位女歌星练唱。我不船首次和他谈到盖特露德,我尽可能装出平静和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知道她的名字,不过他和依姆多先生家没有往来,听说盖特露德已经学会演唱这个角⾊时,他惊讶极了。 “那么她一定有一副好嗓子,”他坦率地说“唱得洪亮而又轻松。您能带我到她家去听一次吗?” “我反正要去请她的。您总要听依姆多姐小唱几回的,肯定会有些地方需要作修改。等他们从山上一回到城里,我就去请她来。” “您真是一个幸运的人,柯恩。您还请到了台塞尔协助您写作管弦乐部分。您瞧着吧,这个戏会一鸣惊人的。” 我什么也没有说,我对于未来,对于我这部歌剧的命运思想上还不能放松,必须等到全部大功告成才可松一口气。然而自从我听过莫特演唱之后,对作品的力量便有了信心。 我把这件事告诉台塞尔时,他却大为生气,叫道:“我当然早就相信,莫特是有一种非凡力量的,只要他不那么马马虎虎,吊儿郞当。可是他总是只照顾自己,从来不肯在音乐上下点功夫。他是一个冒失鬼,到哪里都一样!” 那天,当我在树叶逐渐凋落的秋⾊中,穿过依姆多家的花园朝住宅走去,去探望终于归来的盖特露德时,心里怦怦直跳。她变得更美丽了, ![]() ![]() ![]() ![]() ![]() ![]() “我当然很⾼兴这么做,”她说“您当然也知道,过去我从不在陌生人面前唱歌,在莫特先生面前尤其会叫我难受。不仅由于他是一个著名的歌唱家。他⾝上还有些让我感到害怕的东西,至少在舞台上时我有这种感觉。好吧,让我们试试看吧。” 我不敢为了不使她害怕莫特而替我的朋友掩饰和吹嘘。我深信她在第一次排练之后会乐意和他继续合作的。 几天后我和莫特一起坐车来到她家,我们等了一忽儿主人才非常客气和冷静地出来接待。老人对于我的经常拜访以及我和盖特露德的莫过关系丝毫未予反对,可是倘若有人企图要求他对此加以证实,他就会报以一笑。这次我带莫特来,他不大喜 ![]() “我们要练唱吗?”休息片刻后盖特露德问道,大家便站起来走到音乐厅去。我坐到大钢琴边,简略地介绍了前奏曲和各幕的情况,随后就请盖特露德开始演唱。她唱得不 ![]() ![]() ![]() 从这时起,一切偏见都消失无踪,音乐把我们联在一起,使我们谐和一致。我的作品始终处于半死不活的半完成状态,使我越来越感到揪心了。现在我明⽩,只要改好主体就行,并不需要作任何本质 ![]() “今天值得我们好好庆祝一番,”他笑着说“我们事先这么⼲一下,真是千真万确,太妙了。以后情况就会不同。你现在进⼊了戏剧界的名流之列,年轻人,我们一定要为此⼲一杯,祝你不象多数人那样半途而废。” 很长一段时期內盖特露德在莫特面前有点畏缩拘谨,只是在唱歌时才比较自由自在。他却表现得十分克制、十分体贴。渐渐地盖特露德乐意他驾临,待他和待我一样了,每次临走时都毫不犹豫地请他再来。后来,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慢慢减少了。两个主要角⾊都已讨论和排练完毕,而依姆多家定期举办的冬季音乐晚会又开始了,莫特也常常来参加,就是不表演节目。 我有时确实感到盖特露德开始对我疏远,总有点想避开我的样子;不过我还是常常设法排除这种思想,并为自己的猜疑感到愧羞。我觉得盖特露德很合宜担任一个社 ![]() 几个星期飞也似地消逝了。我坐下来安心工作,想尽可能在冬天充协民的歌剧,我和台塞尔约定,每天晚上到他和他妹的那儿去。此外我还有许多书信往来和社 ![]() ![]() 我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在⽗⺟⾝边。于是我在圣诞节时回了老家。⺟亲待我很亲切,但是以往的偏见仍然存在,我们之间有一条互不了解的鸿沟,她不相信我会以艺术为职业,怀疑我勤奋努力的严肃 ![]() ![]() ⽗亲比较相信我。作为商人.他首先考虑的是我的外表生活。在经济上他一直毫无怨言地资助我,尤其是我脫离管弦乐队后要重新负担我的全部生活费用,现在看到我开始自己挣钱有了前途,迟早能够立独谋生,他给我的财富便可以作为一种优裕生活的必须基金,心里当然很⾼兴。顺便提一下,我发现他怎么躺在 ![]() 我附和⽗亲的爱好和他淡论着比较浅近的哲学问题,这使我们的关系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为接近些,而且我也喜 ![]() ![]() ![]() ![]() ![]() ![]() 我在家里呆了一星期,大部分时间消磨在我⽗亲 ![]() “你放心吧!”⽗亲微笑着说。“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丈夫,聪明女人很快就能看出来的。你不要去找极穷困的女人,她可能只考虑你的金钱。倘若你找不到自己合意的、喜 ![]() ![]() ![]() ![]() 工作、旅行以及我的弦乐作品的演出,使我一度中断了去依姆多先生家。当我重新再去时,发现莫特成了依姆多家的常客了,而过去他只在我陪同下才去的。老依姆多对他仍然冷淡,甚至有点怠慢,而盖特露德和他看来已成了密友。对此我也很 ![]() ![]() ![]() ![]() 不过我很少作这样的观察,盖特露德在其他时候还同从前一样开朗并光彩照人,因而我把自己的观察看作是主观想象或者是一时的不舒服。不过有一次可真把我吓坏了。当时一位客人正在演奏贝多芬的作品,她退到后面。坐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认为别人不会注意她。片刻之前,她在明亮的灯光下招待客人时看上去还是很愉快、开朗的模样。而现在呢,她退到后面,并且显然对音乐无动于衷,她侧着头,脸上的表情显得疲倦、恐惧和涩羞,简直就象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分钟,我瞧着她,感到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她忍受着痛苦,烦躁不安地坐着,那模样已经够坏的了,但是她在我面前却还装出⾼兴的样子。对我也隐瞒着一切,这使我大为恐慌。演奏一结束,我就朝她走去,在她⾝边坐下,设法找些不相千的闲话同她谈。我说今年的冬天很不平静,连我也觉得有点不舒服,说的时候还尽量用了轻松愉快的口吻。最后我还谈起今年早舂时节,我们曾在一起演奏、歌唱和讨论我的歌剧的初稿。 这时她才说:“嗅,那可真是美好的时光。”随后便又不响了,可这句话倒是一个自⽩,而且用了一种不自觉的诚恳语气,使我心里涌起希望和对她的感谢之情。 我极愿意向她叙述夏天的情形。她的个 ![]() 我不能够长期容忍自己遭受欺骗;我对盖特露德 ![]() ![]() 二月来到了,在这盼望已久的早舂时节我仍处于紧张状态。现在莫特也很少来我这里,严冬时他忙于演唱歌剧,目前他正受到两家大剧院的重礼聘请,尚未作出抉择,因为他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新的情况。看来他还没有新妇情,至少和绿蒂闹翻后,我没有在他家见到任何别的女人。 不久前我们庆祝了他的生⽇,后来就没有再看见他。 一种需要驱使我去找他,由于我和盖特露德之间关系的改变,由于过度劳累,也由于漫长冬⽇的困乏,我单纯为了闲聊而寻找他。他请我坐下,端给我一杯樱桃酒,便开始谈起剧院来,他显得很疲乏。心不在焉,却又非常温和。我一边听,一边朝房间的四周打量着,正要问他近来可曾去依姆多家时,无意中却看见桌上有一封信,信封上是盖特露德的笔迹。我还来不及多作考虑,便有一种恐惧和愤懑向我袭来。这仅是一封客客气气的邀请信,但我却不这么想,我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收到这样一封信啊。 我尽量保持镇静,不一会儿就告辞了。我知道事情业已违反自己的愿望。这仅是一份请柬,一件小事,一次偶然的巧合而已——可是我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在这一瞬间里,我看透了~切,明⽩了一切,知道最近一段时期所发生的事。我决心考验自己,并且冷静地等待,但是所有这些想法不过是借口和逃避,其实我已被利箭刺伤,伤口在汩汩地流着⾎。当我回到家,坐在自己的小屋里,可怕的真相便象冰冷的⿇醉剂似地慢慢流过全⾝,我感到自己的生命遭到了摧残,我的信念和希望都已破灭。 好多天我既不流泪也不痛苦。我想也不想就作出决定,不再继续活下去。确切地说,我刚放弃求生的意念,活下去的愿望便 ![]() 事先我想有些事情还必须料理一番,首先要去拜访盖特露德一次——可以说是出于正常礼节——我的感情需要取得不可缺少的证明。我还想把她从莫特⾝边拉过来;虽然他看来比盖特露德的过失少些,我却不想去看他。我到盖特露德家,没有遇见她,第二天又去了,同她和依姆多先生闲谈了几分钟,直到他让我们两人单独在一起,他还以为我要和她一起练琴。 现在她一个人面对着我,我再度好奇地打量着她,她略略有了改变,但她的美貌和从前相比毫无逊⾊。 “请原谅我,盖特露德,”我坚决地说道“我不得不又来打扰您。夏天时我曾给您写过一封信——我现在可以得到答复吗?我要出门旅行,可能离开很长时间,不过我会等待的,直到您自己…” 她顿时脸⾊苍⽩,惊讶地望着我,我为她解围地继续说道:“您是想说‘不’吧,是不是?我也已料到了。我只是想证实一下而已。” 她悲哀地点点头。 “那么是海因利希吧?” 她又点点头,突然又显得很害怕,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请原谅我!请您别对他⼲出什么事来!” “我没有想到对他⼲什么事,请您放心,”我说着,不噤微微一笑,因为想起了玛利昂和绿蒂,她们也很怕他,而他还打她们。也许他还会打盖特露德,那就会彻底毁了她那开朗⾼雅和充満自信的整个儿气质。 “盖特露德,”我又一次开口说道“您还是再考虑考虑吧!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莫特不会使您幸福的。再见了,盖特露德。” 我始终保持着冷静清醒的头脑。直到现在盖特露德用那样一种声调和我说话,和我曾从绿蒂处听到的一样。当时她用完全病态的目光凝视着我,并哀求道:“请您别这样就走,您不该这么对待我!”这句话说得我心都碎了,我努力镇定自己。 我向她伸出手去,并且表⽩说:“我不愿意使您痛苦。我也不愿意伤害海因利希。但是您等着看吧,您能容忍他对您动武吗!他会毁了一切他所爱的人。” 她摇头摇,松开了我的手。 “再见吧!”她轻轻地说。“我是无辜的。您从好的方面想着我吧,还有海因利希!” 事情就此结束了。我回到家里,象安排商业事务似的继续安排我的工作。痛苦梗塞了我的咽喉,简直无法摆脫这种痛苦的思绪。不管我还剩余多少时⽇、钟点,不管我在这些时间里生活得好还是坏,对我全然无所谓。我整理了我那一大堆乐谱,包括那出已完成了一半的歌剧,然后写了一封信给台塞尔,请他无论如何要保存这部作品。完了后我就努力思考该如何去死。我爱我的⽗⺟,却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死法可以使他们兔受惊吓。最后我决定抛却一切顾虑用手 ![]() 第二天中午过后,我已把一切都考虑妥当。我还要到城里去一次,有几本书必须还给图书馆。我心里很平静,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晚,我处在一个道难者的半⿇木状态之中,虽然想象到可怖的痛苦,却没有感到痛苦。我只是希望在实真的痛苦来临之前,尽可能毫无知觉地结束生命。这就是我的指望。我宁愿忍受实真的痛苦,也胜似受痛苦的威胁,我但愿自己再度恢复清醒,就可以一口饮下那一港杯致我于死地的毒酒。于是我急急忙忙赶路,赶紧办完事情便可回到家中。为了不经过盖特露德家,我不得不绕了一段弯路。我想象得出自己看见她的住宅会产生无法忍受的痛苦,面临垮台不如早早逃避。 我回到自己的寓所, ![]() 一个穿制服的男人正从楼上下来,和我打了个照面。我闪开⾝子,急匆匆走过他⾝边,我害怕自己不得不停下步来。但是他脫下帽子并且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摇摇晃晃地注视着他。我的名宇、我的停留,使一种恐怖感一下子充満了我的全⾝,我突然感到浑⾝软瘫,觉得非倒下不可,似乎再也走不完那几步路,踏进自己的房间了。 这段时间里,我一直痛苦地朝这个陌生的男人瞠目而视着,后来使精疲力竭地一庇股坐在楼梯上了。他询问我是否病了,我摇头摇。他手里始终捏着什么东西,他想给我,我却不想去接,最后他硬把它塞在我手中。我拚命拒绝,说:“我不要。” 他喊叫女房东,她恰好不在。于是他握住我的胳臂想把我抱起来,我一看无法摆脫,而他也不会让我一个人呆着,我觉得他还在劲使拉我,便站起⾝子径直朝房间走去,他紧紧追随在后。我觉得他在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我,便指指我那跛脚,装出很痛的样子,他倒相信了。我找出钱包给了他一个马克,他道谢后仍然把那东西硬塞在我手里,我这才发现,这个我不愿要的东西原来是一封电报。 我软弱无力地站在桌边,陷于沉思之中。现在居然有人想阻拦我,想打破我的计划。这是什么?一封电报,谁打来的?不相⼲,对我毫无作用。目前给我打电报是一种耝暴行为。我已把一切都料理妥当,在最后一瞬间却来了一封电报。我再低头一看,桌上还有一封信。 我把信放进⾐袋,信改变不了我。可是电报却让我不安心,使我牵肠挂肚, ![]() 我真不明⽩,为什么一封电报叫我如此坐卧不安。我坐在桌边沉思良久,不敢拆开电报,预感到其中埋蔵着一种力量,这股力量要強迫我容忍我们不能忍受的生活,要強行把我拉回到我所要逃避的地方去。最后我还是打开了电报;颤抖着拿在手里慢慢辨认着,好似在翻译一种自己不 ![]() ![]() ![]() ![]() ⻩昏时分我穿戴整齐来到火车站,心里虽然不⾼兴,也只得按照需要购买了车票,把找回的零钱装进钱包,汇⼊站在月台上等候的长长的人群,登上了一节车厢。我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等待着冗长的黑夜过去。一个青年人走进车厢,环顾四周之后便和我打了一个招呼,在我对面坐了下来。他问了我一些话,而我只是木然对着他看,我毫无所思,毫无所想,但求他不要打扰我。他咳嗽着站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的⽪予,又另外找了一个位置。 列车盲目地、⽩痴般地在黑夜中奔驰,就象我一样愚笨、认真,生怕耽误了什么,又想挽救什么。几个钟点以后,当我手伸进口袋时,碰着了那封信。它居然还在,我心里想着,一边随手把它拆开了。 信是我的出版商写来的,提到了音乐会和报酬,他告诉我,一切都顺利,我可以继续写下去,慕尼黑一位大批评家还发表了评论文章,他向我道贺。信里还附有一份杂志的剪报,是一篇文章,以我和我作品的名字为标题,长篇大论地评述当代音乐现状,又讲了瓦格纳和 ![]() ![]() ![]() 这封信和这篇文章让我睁开了眼睛,我回首这个世界,意外地发现自己并没有消失和沉沦,而是生活在世界之中,并且属于这个世界。我必须活下去,我必须愉快地活下去。我该怎么做呢?啊,五天以来所发生的一切都浮现在我眼前,我的感觉和想法都是郁闷的,一切都是那么可厌、苦涩和可鄙。这一切都成了一份死刑判决书,而我却没有执行它,现在也只能不执行它了。 列车在隆隆地前进。我打开窗户,看着向后移动的黑⾊景致:伸着黑⾊枝权的可怜的光秃秃的树木、大屋顶下的庭园和远处起伏的山丘。所有这一切似乎都不乐意生存,似乎都很痛苦和反感。别人可能认为是美丽的一切,我眼中却是凄凉的。我想起了一首歌曲人这是上帝的旨意吗?)}。 我就这样注视着窗外的树本、原野和屋顶,倾听着车轮有规律的节奏,不由得急切地想起了搅扰自己的一切,那些遥远的事物都毫不令人绝望地涌⼊我的脑海,当然这样是不能持久的。我几乎连⽗亲也没有想到。他倒下了,和树木、暮⾊一起被遗忘了。我的思想违背我自己的意志和愿望又回到了它不该去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古树成行的花园,花园里有一幢邸宅,⼊口处种着棕榈树,邸宅的四壁挂有古老、发暗的画像,我走进去,登上楼梯,走过所有古老的画像,没有人瞧见我,我象一个影子似地走进房內。一个苗条的女人背向着我,一头乌金⾊的秀发。我看见了他们两个人,她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我看见我的朋友海因利希?莫特在微笑,笑容显得既忧郁又狰狞,他一贯如此,好似他早已明⽩自己也可以欺负和 ![]() 当我从睡眠中,或者说从一种失去知觉的状态中醒来时,发现窗前晨光嘉微,天⾊开始发亮了。我舒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胆怯和忧虑袭上心头,只见前面是一片颓败和荒凉的景⾊。这时我才想起了⽗亲和⺟亲。 清晨时分,当我看见故乡的小桥和屋宇渐渐靠近时,天⾊仍是灰蒙蒙的。火车站又脏又 ![]() 可是现在,大门却关得严严的,我慌 ![]() “为什么把大门关了?”我问。 “前边没有人。” “我⽗亲现在怎么样?” “在医院里,太太也在那里。” “他还活着吧?” “今天上午还在,不过听说等不到…” “啊,怎么样?” “怎么样?嗯,还是脚的⽑病。我们大家都认为是治疗错 误。先生突然疼痛极了,叫嚷得真可怕。当即把他送进了医院。 确诊是⾎中毒。昨天两点半钟我们给您发了电报。” “噢,谢谢你们。请叫人给我送一份面包和一杯葡萄酒,再给我准备一辆马车,请快些!” 有人跑去吩咐了,周围重又一片寂静,不一会儿有人给我送来一盘面包和一杯酒,我吃喝完毕,登上一辆马车,立即到了医院,许多头戴⽩帽子的女护士,⾝着蓝条纹布罩衫的男看护在走廊里奔来奔去。有人拉着我的手把我引⼊一间病房,我看见⺟亲含着眼泪向我点头,我的⽗亲躺在一张低矮的铁 ![]() ![]() ![]() ⽗亲还活着,他睁开眼睛认出了我,虽然仍在发⾼烧。 “你还在搞音乐吗?”他轻声问,那声调和目光仍同从前一样善良而略带嘲讽。他疲乏地用一种带有讥消的智慧的目光望望我,再也没有说别的话,我感到他的目光透进了我的心里,已经明⽩了一切。 “⽗亲,”我说。但他只是笑笑,再度用半带嘲讽的目光望望我,那目光却已经有点弥散了,然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你的脸⾊真难看!”⺟亲一面拥抱我,一面说。“你怎么瘦成这样?”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这时进来了一个青年医生,紧接着又进来一位年老的医生,给垂危病人注 ![]() 我们坐在他⾝边,看他躺着,逐渐平静下来,他的脸容已经变了,已到弥留时刻。⽗亲又活了几个小时,⻩昏时分才断了气。我只感到一种沉重的痛苦和极端的疲乏,瞪着⼲枯的眼睛坐在死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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