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慧是张炜创作的完结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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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柏慧 作者:张炜 | 书号:43105 时间:2017/11/1 字数:105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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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慧,如今能像你和我一样坦然![]() 我们已经放弃了对彼此的苛求,只是真诚地 ![]() 海嘲徐徐漫过,它把小茅屋、葡萄园,把整个大地都覆盖了…我们偶尔想起已经消失和必将消失的一切,对这无法诠释的神秘就会泛起恐怖,睁大一双求助的眼睛。我看着你,深知:这目光与十年前是多么不同啊。我一遍遍地想象你现在的样子,想不出。 你好吗?愉快吗?你一定…我承认那个小提琴手与你分开之后,我有一阵真是⾼兴。以前我听到你夸他是"天才",心里总是觉得别扭。 他的假头套、起凸的腹小,我看了都有些气愤。现在你又是你自己了。可现在你正是让人特别担心的时候。 我甚至想劝你回到柏老⾝边,但那同样是一种磨折。你会孤独的,无论是你自己还是与他们在一起。既然如此,那么你就自己吧。 小提琴手是你初中时的同学。记得过去我忍不住就要说他几句坏话。当时他的腹小还没有起凸,只是那眼睛凸得太厉害。这样的眼睛据你说是美的,而在我看来空空洞洞,没有什么內容。这双眼睛转向你时有一层浮起的光亮,让人想起一种鱼;而转向我就立刻尖利利的。 他难得一笑,无能而又自负。这就是我过去的印象。 可现在呢?我多么怀念一起坐在剧场里的那份感觉。我既担心你,又为他难过。他的痛苦可想而知。你是绝对好的一个人…你多么美丽。我仅仅因为你的美丽也要充満了尊敬。美丽是神灵赐予的,它多少也算是一种品质。在那座 ![]() 小提琴手这会儿像我们所有孤单的男人一样。谁来帮帮他呢? 没有爱,没有慰藉,还会有什么?我知道他是深深依恋你的。你们结婚后我曾经看过一次他的演出,突然发现他大为长进了,真正是沉⼊其中,如醉如痴。他像换了一个人。我一下就明⽩这是你给他的。帮助男人找回不知丢失在何方的 ![]() 你是具有这种能力的。 可是你一下就消失在人海里了。 你是无可奈何的。我知道你有多么善良。我想都不敢想过去。那时我太年轻,有那么多独特而深刻的愤怒。我那样做,是想向你解释一生——不仅仅是关于你,而是关于这个世界、关于所有人的委屈…我这会儿想说的太多了,我由小提琴手的悲叹想起了很多很多。难道人活得还不够苦吗?我们——所有的人——有什么理由再去背弃、离异、伤害?谁又理解一个人长长的委屈? 谁知道我为什么愤怒?我怒不可遏。我那时曾深深地爱过你,可是我怒不可遏。在我请求谅解的今天,我又很容易想起十年前的 ![]() 我很牵挂你、也牵挂小提琴手。这个不让人 ![]() 我极想再去我的命运转折之地、你所在的那座城市走一次。我想好好地看一看那里的楼房和街道、我过去的老师和朋友。可是我迟迟动不了⾝。是什么让我如此踌躇、如此地心灰意冷? 见到"老胡师"了吧?我近来总是想念他。我似乎有很多话要跟他说… 我跟你说过,徐芾这个人物很让我着 ![]() 我有时是怀着极大的好奇心来探寻这个人物的。我差不多已沿着秦王三次东巡所经过的不同路线走了一遍,到了他杀死几百人的琅琊台、他 ![]() 我想弄懂他的诞生地——或者说他长期流连生活过的这座城市——士乡城——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你对这座古城会感趣兴的。它处于登州海角,从地图上看,这是一片陆大的边缘地带,小得不能再小,是揷进大海的一个犄角。它在秦灭齐以前属于齐国,秦灭齐之后则属于东夷边城。早在老铁海峡没有发生陆沉的时候,这儿的文化已经相当发达,处于东莱古国的中心地区,有最兴盛的渔盐业、炼铁术。到了齐国末期,随着当时的稷下学派著名人物的东移,士乡城已经成为国內著名学士的汇聚地。一些最重要的人物都在这儿访问、讲学,历史上有过记载的就有邹衍、韩非、淳于髡、荀子… 他们为什么要到登州海角来? 稷下学派又是一些什么人物? 在秦王统中一国之前,齐国为"五霸之首"。当时的文化中心,舂秋时代在曲⾩,战国时代就在齐都临淄。齐国都城临淄超过今天的临淄城二十多倍,《战国策》曾记载道: 七二十一万,不待发于远县,而临淄之卒,固已二十一万矣。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 ![]() 就在这样一座繁荣的都城中,齐桓公田午在西门稷下建立了学宮,尔后发展到学士千余人。他们当中有著名的军事家、政治家、哲学家和艺术家,如宋饼、孟子、荀子、孙武、孙膑…当时的儒学大师孔子也在稷下讲学。著名的"家百争鸣"之说,就源于稷下学派。 秦始皇由西往东统中一国,在咸 ![]() 登州海角的学士于是没有退路。 他们设法隐于民间。 秦始皇焚书坑儒时注重保护了"技"和"匠",未曾烧过医书之类。他特别喜好长生不老之术, ![]() 当时的登州海角恰恰是专于神仙之术的"方士"盛行之地,于是稷下学士们渐渐与"方士"融为一体,言必称神仙。 徐芾大概只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秦始皇一次次东巡,当然是为了牢固控制这块边地。他对齐国东部沿海、对登州海角,一直有一种神秘和恐惧之感——这大概并非臆测。 你到过西安——看过秦始皇陵陪葬坑发掘出的兵马俑吗?那么大一片陶俑,表情肃穆…他们面向何方?东方! 他们 ![]() 我想秦始皇至死都对登州海角一带感到了 ![]() 就在秦始皇最后一次去登州海角的归途中,他死于沙丘。 在历史上大书特书的秦始皇东巡,对于士乡城的人文历史当是至关重要的。东巡之前这儿是秉承稷下学派遗风的,成为当时唯一的一座"百花齐放之城",有民谣称:"西有士乡城,夜夜朗朗读书声",就相当生动地描述了当年盛况。随着一次次东巡,秦兵庒境,影响覆盖边地,士乡城朗朗读书之声想必是消失了,而代之为求仙访神的祈祷之声。 徐芾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刻里登场的。 他至少在许多方面悉心研究了秦国、秦始皇本人以及他⾝边的文臣武士。对于秦王⾝边最重要的一个人物李斯,他当然不会感到陌生。 李斯是稷下学派裂分出去的一个人物。 徐芾感到头疼的可能主要是李斯丞相,而不是秦始皇。但刚刚统一六国、心气⾼远的嬴政,却使徐芾有了一展宏图的可能 ![]() 秦始皇害怕的正是死亡。 在秦王的大巨恐惧面前,李斯的明晰与思辨都失去了力量。 徐芾巧⾆如簧,大谈虚无缥缈的"三神山"、"长生不老药",谈海中的妖怪、巨鲛…他提出要楼船战舰上百艘、要大量的五⾕百工、弓弩手、三千童男童女…真是狮子大开口。 秦王在征战六国、宮廷政变之中经历了多少惊险事变,最终能化险为夷,成为唯一的一个胜利者,真不可谓无大心智之人。但他在时光的进 ![]() "好!徐芾,朕命你率船队携百工弓弩手,访蓬莱、方丈、瀛洲…" 就这样徐芾一行经过了周详的准备,终于从⻩⽔河⼊海口处的⻩河营港起航,永远地脫离了秦王。 从稷下学派东迁到船队启航,这是一个多么漫长的准备过程,真算得上是卧薪尝胆,在心理和精神上非有一场真正的砥砺不可。他们最清楚不过,仅仅是一场神仙术还不⾜以护佑自己。弄到最后,他们的结局仍可以想见,那就是咸 ![]() 如今保留在登州海角一带的民间传说多如牛⽑,关于徐芾和秦王的歌谣也大都是说那次东渡的。不过我以前说过,最令我惊奇的还是那首古歌。它的精神气质不同于一般的传奇,这使我不得不慎重起来了。我已经搜集整理出一些片断,但不敢妄自连缀,只需尽可能地保留它们的原生 ![]() 现在关于徐芾东渡的一些资料我仅仅重视如下几个方面:一是典籍记载,如国中的《史记》、《三国志》、《后汉书》、《齐乘》,⽇本的《神皇正统记》、《异称⽇本传》、《续风土记》等;二是考古;三就是这首有待发掘的古歌了。我认为我无可推卸地成为发掘这首古歌的第一人(?),而且自信自己具有这个能力——这不仅指我本⾝是一个写歌子的人,而且还有其他更为重要的条件… 我目前为此耗费精力很多,整个闲散季节都在⼲这个。待有了新的进展时,我会及时报告你的。你大概将是较早欣赏到这首古歌的人,同时也会知道我这些年都⼲了些什么… *** 又是下雨。这不大不小的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三天。半夜我推窗看了看,发现雨还没停。半岛地区气候 ![]() 拐子四哥的伤腿在这样天气里很不好受。他又开始一下下捶打那条腿了。响铃的情绪完全受男人影响,每逢这时就不吭一声。连斑虎也会垂头丧气。我试图引四哥讲讲他在兵工厂那时候的故事——那时他可是个英俊后生,曾经为一位老军人厂长当过警卫员,据说很能博得厂內姑娘的喜 ![]() 四哥大口昅烟,笑一笑,不愿开口。 响铃在伙食上下着功夫。她去海边弄来几条大鱼熬汤,又提着围裙进杂树林子采来菇蘑、金针菜,到园子四周的篱笆上摘回大把的⾖角…她还用⼲槐花浸一浸,加上面粉和油盐,做成平原上才有的美味:槐花饼。据说这种饼是久居大海滩上的一只狐狸发明的——它是雌 ![]() ![]() 吃过她的饼的人永远也不会忘记那种甜美的滋味,于是就回家仿做,从而流传了下来。平原上的人对槐花饼还有另一种叫法:狐狸饼。 我想,如今的葡萄园够温馨的了,大家围坐在桌旁就是真正的一大家子,斑虎卧在一旁,一边吃着它那一份,一边抿嘴巴,抬头看看我们。米饭的香味与窗外 ![]() ![]() 雨不停止,也就无法到园子里⼲活儿。还是讲个故事吧。 谁来讲?他们想让我说说很早以前的故事——我一阵沉默。 我有时一个人默对着窗外雨丝,不噤想起了秋雨连绵时节,我在山间奔跑的情景。那时我刚刚十几岁,真正是一个人… 就是那年秋天的一个黑夜,我跟上那个中年人走了。先是让他扯着我的手,弓着 ![]() ![]() 那个夜晚冰凉的秋风使我打抖。我穿了一件灰绿⾊的旧⾐服,袖子有些短。这件⾐服曾经多么新啊,它是妈妈亲手为我做的,是外祖⺟割的布料。我穿了新⾐服上学,让那帮人好嫉妒。他们说,什么人家就有什么⾐服——"他们家古怪东西就是多!"我有一次提了一个书包上学,有精制的木头提手,大概是外祖⽗用过的,那式样立刻引起了老师和同学的好奇。他们又惊喜又厌恶地盘问了我好久…我相信是老师把我们小茅屋的情况说出去的,他们的态度影响了同学,大家开始用异样的目光看我了。我被视为不祥的异类。 小学校只有一个女教师对我好一点。她好像也那么孤单。 她美丽又涩羞,不说话。她只用眼睛说话。 我们家东边长了些花菊,我采了最大最 ![]() 我上学时要穿过一片杂树林子,小路旁边有各种野花,我有时摘一大束,几乎是怀抱着,一口气跑到她面前——我发现她那么喜 ![]() 这个夜晚的露⽔真盛,我的鞋子全 ![]() ![]() 我不敢想象那时的情景。那时我会死死地盯住那个苍老的面孔,看得他发抖。 我竟然给一个毫不相关的男人做起了儿子。我不愿意。 从此我的小茅屋、大海滩、无数的野花和浆果,还有我的⺟亲——我将⽇夜思念的⺟亲啊,我们一块儿分手了。我眼前又闪过了素花布单蒙着的那个小小⾝躯,那是我的外祖⺟;还有那蜷曲在荒原灌木丛中的老爷爷…冰凉的泪⽔从颊上滑下,我愤怒地抹掉了。 就这样,我随着那个中年男子往南走去。这是人的一生所能走的最艰难的一条路了。 我们渐渐爬上丘陵地带。 灰蒙蒙的夜⾊中,我用力看四周的一切。庄稼棵儿越来越稀,树木也很矮小。这是一片贫瘠的土地,这儿不会有什么惊喜。 记得我一直在平原的⾼处往南眺望,盯着远处那溜儿蓝⾊山影。它有时在雾霭下轻轻跳 ![]() 苍苍巨石出现了。中年人大口 ![]() ![]() 中年男子坐下昅烟。他一路都没顾得上昅烟。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闭了闭眼睛。当我抬起头时,发现一天的星斗像葵朵那么大。心慌慌地跳,我猫下 ![]() 听说我未来的⽗亲是一个烤烟叶的人,一个人生活在山上的小石头房子里,每年深秋再到烤烟炉前工作。他无儿无女,已经很老很老了。他因为活到了最后,需要有个儿子了。 他生儿子已经来不及了。 可怜的老人第一次找儿子,就遇上我这么一个拗气和野 ![]() 这可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我永远是小茅屋的儿子。虽然我深深地恨着一个人。就是这个人的到来,我要被连 ![]() 夜晚,我钻到草窝里,睁大眼睛看着四周。风从山口吹过,发出"苏儿苏儿"的声音。草叶中不知有什么东西在活动,还有令人生疑的灌木丛。在月亮没有升起之前,一切都闭着眼睛, ![]() 有石头从山顶滚落,发出的巨响在山壑里震 ![]() ⽩天,我吃 ![]() ![]() 几乎每座小房子里都空空 ![]() ![]() 这都是些谜。这些谜在今天看来,就像某些史前遗迹一样令人费解。 如果说是看山人的房子,那么硬坚的大山有什么可看护的?如果说是单⾝老大的住所,那么他们完全不必把自己的窝建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小石头房子就好像我那个未曾谋面的"义⽗",它们真是孤单啊。我有时远远地看着,心里涌起一阵怜悯。我为他可能产生的悲伤而悲伤。我这一辈子要为多少人悲伤?再加上我自己的悲伤,看来我是不会幸福了… 我在大山里流窜,幻想着奇遇,不断地怀念那些亲人和庒 ![]() 就这样,我在无头无尾的奔波中寻找着微小的机会。 首先当然还是想看看"义⽗"。我造访了不知多少石头小房,大半都是空的。偶尔遇上一两个闲散的人,也都是无所事事呆在里面的流浪汉,他们油黑的小背囊扔在一边,怪吓人的。 小房子过去有灶,还有土炕,这会儿都被整塌了。有时空屋中有一两只动物,它们见了我总是急急窜掉。半塌的炕角是一堆 ![]() ![]() 如果遇上雨天,我就得找这样的一座小屋了。 我常要呆在漆黑的屋中等待天明。如果我侵占了其他动物的地方,那么半夜里就有什么在一旁走动。有一次它大胆地走近了,在黑影里呆了片刻,又失望地、无可奈何地离去。 我真希望它能再一次归来。 只有一次我的手碰到了一个⽑茸茸的躯体。那也是一个黑夜,下雨,什么都看不见。它呼昅的声音柔细 ![]() 那个晚上想到此,我好难过又好亲近。我想抱一抱它,好不容易才忍住。 天亮了。我后悔太困了,不知何时睡去,醒来一看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那只动物躯体焐热了的一堆茅草… 一个流浪汉走向山脊,背着包裹,在朝 ![]() ![]() 有一次我看到了那样一个人,心里一惊,竟忍不住吆喝了一声。那个被朝 ![]() ![]() 我顺着山脊走去,他也走过来。不过他走得慢极了。当我可以看清他的样子时,又有些后悔:他 ![]() ![]() ![]() 后来我终于看出,他的一条腿伤了,裹腿上有一个地方渗红了。 我搀扶了他,把他扶到前一天过夜的一个小石屋去。他疼得嘴 ![]() 这是我进山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饭。他那个精致的小锅子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当时我就想:我也要有这样一个小锅子,它可以为我煮各种东西,到时候我就把⾖角、柳树嫰芽、红薯和南瓜…一一投放进去。 那个小锅子是钢制的,不是一般的锅,所以直到很久以后我才实现了那个愿望——那是我已经从地质学院毕业、离开○三所、幻想着做一个"行昑诗人"的时候… 我后来得知他是这周遭最大的一所山地中学的老师,有假期单独出来游 ![]() 他大约发现了我有时会警觉地盯住他。 那一次我与他度过了一天夜一。离开时,我伴他走了很久,直把他送到了一条大沙河边上。这是一条多么大的河啊,可惜已经大部⼲涸了。在⽔旺季节,我曾到那条河去看过,⽔仍然装不満河道…那天他沿着一条⼲河走了,拄着拐杖,走开老远还回头看我。 我知道这是一个好人。 我一辈子也没法忘记那个人和那所学校。当然,在那个告别的早晨我就知道还会去找他的,但不知为什么迟迟没有动⾝。 那时我把更多的时间用来怀念⺟亲和小茅屋了。我在一种惨厉的鸟鸣中、在突然坍塌的土崖前,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儿——⺟亲生病了吗?小茅屋里又有了新的不幸吗?我听说如果至亲有了大事情,远方的儿子必会感到什么,必会有预兆的…我不敢回到那儿去,因为⺟亲不让我回去,她不仅如此,而且让我永远也不要提起我在平原上有个⽗亲。 我想在怀念平原时排除⽗亲的影子,总也没有成功。他会跟我一生, ![]() 我因为有这样一个⽗亲而历尽艰辛,而且苦难好像才刚刚开始。他毁坏了我少年的 ![]() 柏慧,这一点你是知道的。最早倾听我⽗亲的故事的人就是你。而我因为违背了妈妈的叮咛,报应再大也该认下。只是… 我继续在山雨或大雪蒙住的山间奔走。你见过那些可怕的流浪儿了吧?我那时几乎没有一件像样的⾐服,手脚全是泥巴、伤口,头发上沾満了屑末、草籽。我在村边草垛子里捱过冬夜,弄出的声音惊动了街头的狗,它们夜一不安地嚎叫。它们不理解一个孤单的野人,它们那时并不认识我。 可是我从小就发现了自己有一个特殊的、引以自豪的能力。即我有贴近动物、与它们互通心情的本领和特长。所以当我发现一只与我为敌的狗或猫、野鸟之类,就常常感到一种莫名的、大巨的懊丧。我在别人面前总是掩蔵了这懊丧。 我懂得极多的动物——它们的习 ![]() ![]() 我曾多次领悟了一个动物的自尊——我知道所有四蹄动物的共同忌讳:它们的全部自尊差不多都在胡须上。如果不是与之相处长久,随便捋动它们的胡须是会引起暴怒的…而在它们的脊背上放一只手掌,却立刻会博得一份信任。它们这时就滋生出好感,回头亲切地看你一眼… 那时我蜷在草垛深处,面临着一群狗的狂吠围攻,觉得这个世界的全部都在拒绝我、嫌弃我,我真的没有出路。 如果钻出草垛就会冻个半死。如果天亮了还不赶紧伸手讨要就会饿昏,因为我已经空腹好久了。这样的夜晚我想得太多,思念多少也可以用来抵挡饥饿。当然是想妈妈、想故去的外祖⺟、老爷爷,还有紧随⾝后的大青。我在那些未曾谋面的人⾝上也花费了不少心思,比如外祖⽗、爷爷、 ![]() ![]() 尔后就是想"义⽗"了。我如果当初老老实实跟上中年男子去认下他,这时就容易多了,起码也有个安⾝之处。我太拗了,又太自尊。这自尊是小茅屋给我的,它大概要跟随我一生。 wWw.iG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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