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驿站是张一弓创作的完结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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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远去的驿站 作者:张一弓 | 书号:43097 时间:2017/10/31 字数:103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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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领着我去看望舅爷,出门时,![]() ![]() ![]() ![]() ⽗亲把竹篮放在坟头前的时候,我才知道那是舅爷住的地方。草棵里陡地跳出一只野兔,向坟地里一蹿一跳地逃跑,在另一个坟头上站住,回头向我支棱一下耳朵,又弓起脊背一跳,消失在远处的荒草里。⽗亲伸手按下我的脑袋,说:“不要 ![]() 舅爷村里人说:“看他⽗子俩,不烧纸,也不磕头,像两 ![]() ![]() 正在犁地的表叔把犁杖扎在地头,说:“那叫‘默哀’,是在心里难过。掐着钟点儿,是要难过够三分钟。” 后来,我又多次跟着别人“默哀”都没有⽗亲那样认真,让怀表管着。 “默毕”以后,⽗亲在舅爷坟前洒酒,才洒了半瓶,就被表叔止住了,表叔说:“不敢叫俺爹再喝了,他一回只能喝四两,多喝一点儿,他就醉了。” 表叔也是一个很认真的人。他与别的农民不同,剃着光头,却戴着铜腿茶⾊眼镜,对襟小布衫⽩得耀眼。他掂走了酒瓶和猪头,又蹲下来,叫我骑在他的脖子上。我就扶住他的光头,进了一个青砖门楼。⽗亲指着敞亮的瓦屋说:“我在这屋念了三年私塾。” 多亏舅爷是私塾先生,⽗亲才有幸念了三年私塾,要不,他只能守卫着家门前的一棵桃树,当然那是在桃树还能结桃的时候,从开花到挂果,讨人喜 ![]() 舅爷博学多才,却拒绝参加“乡试”因而没有得到我老姥爷那样的功名,只是有不少富贵人家争着请他教家馆。但他都教不长久,因为他总要十分郑重、百倍努力地做出一些颠三倒四的事情。 作为舅爷博学的一个例证而让人称颂不已的是,东村赵二爷请他教家馆,大家都劝他不要去,说赵家公子调⽪捣蛋,去过几个先生,一进门就叫吓跑了。舅爷说,没有教不好的生学,我去试试。他到了赵家公馆,赵家四位公子一字儿排开,垂手而立,却又挤眉弄眼。舅爷依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老大说:“我叫大pia。”这个“pia”只是口语中的字音,就是在《康熙字典》上也找不到它的字形。舅爷却提起⽑笔,唰唰地把“大pia”写到了门生折子上。接着,二老、老三、老四依次报名为“二mia”、“三dia”、“四tia”都是找不到字形的“死音儿”舅爷不假思索,一一写到门生折子上。赵家四个公子急忙围上来看,只是看到了一串曲里拐弯的符号。舅爷用朱笔批点说:“这是我鼓捣出来的拼音文字,你们是看不懂的。”又挨个儿点着四个鼻子说:“你叫‘劈啊’——pia,你叫‘米啊’——mia,你叫‘滴啊’——dia,你叫‘踢啊’——tia。快叫你爹来,这是哪国话?”四兄弟急忙作揖说:“老师,千万别叫俺爹来,这名字都是俺瞎编出来难为你的,想把你吓跑,俺就不用背书了。”舅爷欣然点头说:“还真能找到几个冷音儿,孺子可教!” ⽗亲说,舅爷的拼音文字可能是国中最早的可以用于书写的拼音文字,舅爷却说它万万不可流传。汉字的博大精深就在于字形与物象,与字义、字音是糅在一起的。宇宙万物、人间万象、天文地理、七情六 ![]() ![]() 舅爷家的人却说,舅爷的拼音文字是跟一只⺟羊学来的。那是一只聪明、善良的 ![]() ![]() ![]() ![]() ![]() ![]() ![]() ![]() ![]() ![]() ![]() 舅爷七岁时上了私塾,那时⺟羊老了。舅爷的⽗亲就特意在羊圈上搭了树枝和草苫,让⺟羊住在里边养老。舅爷每天放学后都要来羊圈看它,给它喂草。它的胃口不好,只吃舅爷喂的草。 一个风雪夜,大风掀掉了羊圈上的树枝和草苫。年迈的⺟羊抵御不了严寒,生生冻死在羊圈里,⾝子冻僵了,覆盖着厚厚的冰雪,却还保持着端庄的卧姿,偏着头,靠在一堆银⽩的积雪上。舅爷抱着死去的⺟羊大哭。舅爷的⽗亲也眼含泪⽔,用草苫子裹着⺟羊,再用⽩布扎了三道箍,把她埋葬在后院石榴树下,还培了一个小小的坟包。⽗亲领着我看了那个坟包。坟包上爬満了青藤和洁⽩的牵牛花,坟包前立着一块石碑。⽗亲说,那是舅爷长大以后为⺟羊立的墓碑,正面刻着:“羊氏啂⺟之墓”背面是舅爷亲自撰写的碑文: “羊氏啂⺟,含辛茹苦。育我成人,情如舐犊。虽为牲灵,实为人⺟。吾心伤悲,感恩跪啂。庚午冬月,大雪骤降。哀我啂⺟,忍冻而僵。与世永辞,⽇月无光。星转斗移,忧思难忘。来生相随,宁作羔羊。呜呼哀哉,尚飨!不孝养子乔明月泣⾎顿首” ⽗亲念着碑文,泪⽔就盈満了眼眶。他要我背诵这篇祭文,记住舅爷和这只伟大的⺟羊。 舅爷给赵二爷教家馆时,赵二爷陪他去荷塘赏花,走到一棵榕花树前,他忽地惶然止步,还伸手拉住了赵二爷。赵二爷问:“乔先生,你这是咋啦?”舅爷垂着头,指了指树上。赵二爷瞅瞅树上,只见一只公喜鹊庒在一只⺟喜鹊的背上。赵二爷指着喜鹊问:“你是说它俩?”舅爷偏过脸不敢正视,说:“是呀,正是!”赵二爷问:“何以止步不前?”舅爷照旧偏着脸说:“不要惊动它们,君子应成其好事!”赵二爷陪着他远远站着,成就了树上的好事,却又有一只公喜鹊跳到了⺟喜鹊的背上。赵二爷笑说:“乔先生,这功夫我耽搁不起,你就等它们做完了好事,独自赏花吧!”舅爷连声说:“快了,快了!”赵二爷哂笑而去。 舅爷乐得一个人沿着荷塘赏花,却又看见一个农夫牵着牛犊儿从⾝边走过,农夫和牛犊儿眼里都含着泪⽔,便问农夫:“你牵着小牛犊儿去做什么?”农夫说:“上宰锅。”舅爷说:“哎呀,牛犊儿这么小,就不叫它活了么?”农夫说:“我娘有病,没钱抓药,要叫我娘活,就顾不上牛犊儿了。”舅爷说:“你把牛犊儿卖给我吧,走,跟我拿钱去。” 舅爷回到赵二爷的家馆,拿钱送走了农夫,就把小牛犊儿拴在课堂桌子腿上。学童们头摇晃脑地念书,小牛犊也头摇摆尾“哞哞”不已。舅爷大喜说:“好,我又多了一个弟子!”叫大pia和二mia去割了一篮青草,到讲堂上喂它。牛犊儿刚进学堂,还来不及学会讲究卫生,吃了青草,竟在讲堂上翘起尾巴“噗哧哧”拉了一摊臭烘烘的稀屎。pia、mia、dia、tia和他们的堂兄堂弟都捂着鼻子一哄而散。舅爷拍着牛犊儿的脑门儿说:“善哉牛娃,读而不辍者,惟你而已已!我教你《三字经》如何?”便围着牛犊儿踱方步,头摇晃脑地念起了“人之初” 不多时,赵二爷来到课堂上,说:“听说先生又收下一个大弟子?”舅爷拍着小牛犊儿的脑袋,喜形于⾊说:“我与此子大有缘!”赵二爷说:“怎么是个牛犊子?”舅爷说:“孔子说,有教无类,教生学是不分类别的呀!”赵二爷说:“可是它一来,我家的生学都不敢来了,叫我如何是好?”舅爷想了想,说:“那就把它拴到窗外屋檐下,叫它当一个旁听生好了。”赵二爷说:“你不怕怠慢了它吗?”舅爷思忖再三,说:“那就在讲堂后墙上个木橛子,给它一席之地就是了。”赵二爷说:“那也太委屈它了!”遂从袖筒里掏出几锭银子“请先生把它牵回去,在自己家里好好教调吧!” 舅爷把书布袋搭在肩上,乐呵呵地迈着方步,牵着牛犊儿回家,又发现卖牛犊的农夫凄凄惶惶地跟着他走,小牛犊也眼巴巴地望着农夫。舅爷问农夫:“给令堂大人抓药了么?”农夫说:“谢先生,家⺟见好了。可是,”他指着牛犊儿说“它的令堂大人病了,不吃草了。”舅爷忙问:“什么病?”农夫说:“想儿子想出病了!”舅爷拍着牛犊儿问:“你是说,它的⺟亲想它想出病了?”农夫说:“是啊!”舅爷叹息说:“那你就把它牵回去,让它⺟子团聚吧。”农夫头摇说:“我没钱赎它。”舅爷说:“这就难办了!”又挠着头想了半晌,说:“有了,你给我写一张借据就是了。”农夫再次头摇“我怕还不上。”舅爷想了又想,忽地把他拉到一边,用手掌搭了个遮嘴罩,为他献计说:“你怎么这样死心眼儿?借据让我替你写,写上‘下一辈子还钱’,不就拉倒了么!”舅爷为这个两全之策感到无比地欣慰,频频挥手,目送农夫牵着牛犊儿远去。 从此,人们给舅爷起了一个外号叫“乔神经”并说这跟他有过一个羊妈有关。他发神经时,眼睛就像羊眼一样瞪得滚圆,⻩琉璃一般的眼珠散放着奇光异彩。他留的胡须也是山羊胡。 一年以后,舅爷看见牛犊儿长大了,正在弓着⾝子拉犁耕地,牛轭在牛脊上磨出⾎来,苍蝇嗡嗡地在牛脊上 ![]() 正是由于这个牛犊子,大户人家再也没有请他出任“家教” 舅爷与一只百灵鸟的缘分,是他在自己家里兴办私塾以后。我⽗亲已经成了他的弟子。一个叫小福的学童把一只百灵鸟带到了私塾,把鸟笼挂在屋檐下,百灵鸟开始表现它善于歌唱的天赋。舅爷正在批讲《千家诗》,百灵的鸣啭使他怦然心动,他就放下书本,开始了启发式教学:“啊呀,舂回大地,鸟鸣不已。鸟在想些什么?大家听了,又在想些什么,能想起与鸟鸣相关的成语么?”一个学童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它想媳妇了!”学童哄堂大笑。舅爷不笑,连说:“好,好,虽说扯远了些,倒是学以致用了。”另一个学童说:“‘两只⻩鹂鸣翠柳,一行⽩鹭上青天。’咱的百灵比⻩鹂唱得好!”舅爷拈须而笑说:“也好,百灵善唱,只是⻩鹂对应着⽩鹭,不可用百灵攀比。”又一个学童说:“‘打起⻩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俺爹叫抓夫的抓走了,俺娘想俺爹哩!”学童们又哄堂大笑。舅爷肃然说:“不要笑,难得他小小年纪就想着爹娘,好,很好!”他见我⽗亲呆坐不动,忙问:“聪娃,你听见啥了?”⽗亲说:“我听见它在哭哩!”课堂上顿时哑然无声。舅爷问:“它为什么哭?”⽗亲说:“它在林子里的时候多么自由自在,如今困在笼子里像囚犯一样,怎能不哭?”舅爷惶惶然,又问:“有相近的成语么?”⽗亲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大家又侧耳细听鸟鸣,果然听出了柔细、哀婉的声音。舅爷说:“可见耳朵与耳朵是不一样的啊!”小福说:“今儿清早,还有一只跟它一样的小鸟儿飞来找它,它扑棱着翅膀,咋也飞不出去。它俩就隔着笼子,啾儿啾儿地说了老半天的话儿哩!”舅爷怅然望着百灵,又问:“娃们,应不应该让它飞回林子里去啊?”大家齐声说:“应该!”小福也说:“我看也应该!”舅爷打开鸟笼,说:“鸟啊,你就谢谢我这一屋子好娃子,走吧!”百灵“唧溜儿”叫了一声,扑闪着翅膀飞向天空,又翻了一个跟头折回来, ![]() 次⽇,小福刚刚来到课堂上,他爹就踩着脚后跟撵进来,拧着他的耳朵说:“你跟我回去!”舅爷赶紧跑过去,护住小福的耳 ![]() ⽗亲问我:“你猜这个小福是谁?” 我摇了头摇。 ⽗亲说:“就是你鲁伯伯呀!” 鲁伯伯是留德医学博士、H大学医学院教授。⽗亲向我谈到鲁伯伯时,也在H大学文学院任教。⽗亲说,鲁伯伯留学德国最早的动力,就是来自那只飞向天际的百灵鸟。 ⽗亲没有机遇和财力留洋。他能进⼊新铺乃至全县第一个乡间⾼级小学,继而能外出求学,都是我舅爷发了一回神经的结果。⽗亲由私塾考⼊⾼小到⾼小毕业,历次试考都名列第一,被一个在新铺开恒昌杂货行的族叔看上了。族叔没有儿子,想及早培养我⽗亲为他的杂货行支撑门面。我爷爷却希望儿子及早回到桑园里继承祖业。世上惟有桑园好,桑树浑⾝都是宝。桑园又是在危难之中由老当家用⾎汗、用生命保住的祖桑。刘秀早把老张家的桑园忘在脑后了,可咱自己不能忘。关二爷也只是对那棵“汉桑树”情有独钟,却连 ![]() ⽗亲对以上两种方案都采取了断然拒绝的态度。他听说信 ![]() ![]() ![]() ![]() 舅爷乔神经骑着⽑驴儿,带着两只卤猪耳朵来到了张庵。 ![]() ![]() ![]() 喝了四两老⽩⼲、吃了一只猪耳朵以后,酒精已使人 ![]() “咋着?你想把聪娃也捏成桑杈?”舅爷开始向姐夫发起进攻“你看看,你把桑树都鼓捣成啥样了?” “啥样?”爷爷说“直到眼目前,我捏的桑杈还没人能挑出⽑病来!” “桑树生出来,是为了叫你捏桑杈的么?” “嘿!那我养桑树是为了啥?” “我不是说,你养桑树是为了啥。我是说,桑树自己是为了啥?” “嘿!桑树就是桑树,它还能为了啥?” “对了,桑树就是桑树。”舅爷“吱”地啜光了満満一盅酒“桑树是天然自在之物,桑树有桑树的本 ![]() ![]() ![]() ![]() “那…那…”爷爷的脑瓜儿被舅爷的宏论搅得一塌糊涂“我不捏桑杈,叫你姐吃啥?叫聪娃吃啥?去喝西北风!” “这只是你的事情,不是桑树的事情。桑树没有叫你捏、叫你砍、叫你捆、叫你烧的本 ![]() ![]() ![]() ![]() “你带上猪耳朵找我,就是说这?” “我是说,聪娃就是一棵桑树苗苗,绿茵茵的桑树苗苗,你别把他也捏造成桑杈,那不是他的本 ![]() 酒盅“叮当”一声响。 爷爷说:“这酒不敢喝了!” “咋啦?” “说不清酒的本 ![]() “酒的本 ![]() 两个酒杯格外响亮地碰了一下,两张嘴格外刺耳地“吱”了一声。 “娃他舅,有话你就明说吧,你是不是想叫聪娃去信 ![]() “不是我想叫他上,是他自己要上,就像小桑树自己要长个儿一样。” “叫他上了学⼲啥?” “你咋老是‘啥啥啥’的?”舅爷两眼望天,立时在天上找到了雄辩的例证“你看那只老鹰,风托着它,在云彩底下旋过来、旋过去;你看,它扑闪翅膀了,飞呀、飞呀,云彩裹着它,飞⾼了,飞远了,飞到云彩顶上了。老鹰飞呀飞,到底为了啥?它啥也不为,飞是鹰的本 ![]() 多年以后,爷爷才恍然大悟,对我 ![]() ![]() “他是啥?” “你忘了?那年夏天,你在⽩河滩捡回来一个⽩鹭蛋,搁到 ![]() ![]() ![]() ![]() ![]() 恒昌杂货行老板张金锁却说家⽗是千里驹,而且是由他发现的千里驹。我爷爷跟我舅爷吃着猪耳朵打嘴官司的时候,他穿着丝绸长衫,摇着檀香扇悠然而来,还带来了比猪耳朵⾼了几个等级的五香酱牛⾁、一坛子据说是诸葛亮隐居卧龙岗上的家酿老酒“卧龙 ![]() “你别吓着我!”爷爷说“一个十四五岁的娃子,又是你的晚辈,咋能这样劳你的大驾!” “你不能小瞧了聪娃!”恒昌行老板开始了长篇演说“前年,聪娃去货行买纸,正碰上西村开杂货铺的刘二能来货行赊账,写了一张长长的赊账单。账仙儿看了赊账单,就要让刘二能把东西拉走,聪娃向赊账单上扫了一眼,说:‘错了!’账仙儿又看了一遍,说:‘哪儿错了?你这娃子才三尺⾼,知道个啥?’聪娃向门外走着说:‘你再看看最后一句话。’账仙儿又看了账单说:‘一个月后清账,不错呀!’聪娃说:‘一个月后的⽇子长着哩,是没有期限的期限。’账仙儿吓得一支棱,忙问:‘娃,你说该咋写?’聪娃说:‘只动一个字,把一个月后改成一个月內就行了。’刘二能上下打量着聪娃,说:‘我是二能,今天碰上一个一⾼的娃子,我当是谁,原来是大能!’没敢赊货,就灰溜溜地走了。从这件事上,我就认准聪娃是咱老张家的千里驹。前几天,十几个村的生学娃都跟着家长去新铺大街看毕业榜,为啥?因为这是新铺办新学以后第一拨毕业生,各村都暗暗为本村的生学娃较劲儿。我没去看榜就说,第一名是咱张庵的张聪娃,没跑儿!看看,叫我猜着了不是!外村的都说,这是咋着啦?风⽔咋会转到张庵‘破锅张’家啦!”他用眼⽩向我舅爷扑闪了一下“有人鼓捣着叫聪娃上信 ![]() 舅爷举起酒盅说:“好,今天碰见伯乐了,我敬你一杯!” “啥是伯乐?” “伯乐识骏马,是个古人。” “咦,不敢当!哥,你也端起,喝,喝!” “叮当”一声,接着是“吱、吱、吱”三声响。 舅爷放下酒盅站起来,背剪着双手在桑树下踱着方步,头摇晃脑,昑咏了一大篇古文,我爷爷与张大掌柜如听天书,只好跟着他眨巴眼⽪。 爷爷说:“好了,古人的话该说完了,快开讲吧!” 舅爷说:“这是庄子的名篇《马蹄》,他是说,马,蹄可以踏霜雪,⽑可以御风寒,吃草饮⽔,举⾜跳跃,才是马的真 ![]() 张金锁紫 ![]() ![]() ![]() 张金锁又说:“去信 ![]() ![]() 舅爷又发了神经,定定地望着张大掌柜,⻩琉璃眼珠“嗖嗖”地放 ![]() ![]() ![]() ![]() 爷爷说:“起得猛了头晕!快点儿给他擀面条,叫他吃了面条再起来,就说是他舅叫他吃草哩。唉,这娃!” ⽗亲再次见到我舅爷,舅爷已变成一堆⻩土。 那一年,⽗亲在燕京大学国学研究院修业期満,菗空儿回乡探亲,扑在我舅爷坟上就晕过去了。 舅爷辞世以前,他的私塾里只剩下两个生学,那是他的儿子特意 ![]() ![]() ![]() 舅爷默然无语,独自在空旷的讲堂上坐了半天。蜘蛛正在屋角结网。⿇雀也跳到他下酒的菜碟上叨食儿。中午歇晌时,他梦见羊氏啂⺟眼含泪⽔“咩咩”地叫他。晚上,他划着一条小船,到了河心就任其飘 ![]() ![]() 舅爷终年五十八岁。他变鱼那天,对儿子说,种地应是农人的本 ![]() ⽗亲在我舅爷坟上晕过去时,是叫我骑在脖子上的表叔把他背回去的。 ⽗亲醒来后,含泪问道:“表哥,我舅给我留话没有?” “他说你飞呀,飞呀,飞⾼了,看不见了。他还说…” “还说啥?” “还说了一些疯话。” “我最爱听我舅的疯话。” 表叔却不愿重复舅爷的疯话,这成了⽗亲的一块心病。 这次见面,他们喝着没让舅爷在坟上喝完的老酒,⽗亲重提此事,表叔说:“不是我不愿讲,是怕讲了不吉利!” ⽗亲说:“我不怕不吉利!” 表叔喝了一杯闷酒,说:“我爹说,谁也没见过鹰的尸首,那是为啥?因为鹰不停地往天上飞,天是没有尽头的,飞呀,飞呀,离太 ![]() ![]() ![]() ⽗亲流着泪说:“把我点着吧,让我烧了吧,我去找我的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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