舂明外史是张恨水创作的完结架空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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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舂明外史 作者:张恨水 | 书号:42355 时间:2017/10/5 字数:18199 |
上一章 第八十六回 旧巷吊英灵不堪回首寒林埋客恨何处招魂 下一章 ( 没有了 ) | |
这⽇下午,何剑尘果然避了开去,把书房让给李冬青。何太太把花瓶子里揷的花菊,换了两朵洁⽩的。又替她沏了一壶极好的清茶,放在桌上。李冬青坐了起来,先在屋子里坐着,休息了一会,定了一定神。然后走到何剑尘书房里去。自己心里一腔幽怨,只待机会发怈,祭文的意思,早就有了。所以文不加点的,不到两小时,就把那篇祭文草就。写完之后,自己看了一看,文意倒还流通,就不更改了。那祭文道:维重九之后三⽇,义妹李冬青,敬以鲜花素果,清茗古香,致祭于如兄杨君杏园之灵前而言曰:嗟夫!天之处吾二人,何其遇之奇,而境之惨也!吾识兄今才两年又八间月耳。去年此⽇,吾人既有生离之怅们,今年此⽇,更有死别之悲哀。人生最苦者,厥惟生离死别,而吾与知,只相识二年,只于此二年中乃备尝之。似天故布此局以待普人之来而匆匆演之以终其场也者。造化不仁,吾![]() ![]() 城府不置于 ![]() ![]() ![]() ![]() ![]() ![]() ![]() ![]() 兄自挽之诗曰:今⽇ ![]() 何也,一则妹己无心领略之,二则声⾊⾐食之好,以及清风明月,皆⾜动我今昔不同之悲思,而成伤心之境也。兄逝世之后,旬⽇中,未尝一亲笔砚,今勉強亲作此文以告兄,但觉千言万语,奔腾脫下,既不知应录何语,亦不知应不录何语,且哭且书,且书且忘其作何语矣。兄知我方寸己 ![]() 李冬青把这一篇祭文作完之后,用了一张洁⽩的纸誊好了,便折叠了放在桌上,将一 ![]() ![]() 李冬青点了点头。然后回转头对房门外看了看,遂轻轻的对何太太道:“有话我不瞒你。”说到这里,她那冷若冰霜的脸,竟也带些晕红。何太太知道她的意思,说道:“我是不 ![]() 到了次⽇,已是杨杏园追悼会的⽇子,一直到了下午四点钟,人已散净,何太太雇了一辆马车,将李冬青买好的四盆鲜花,一提盒⽔果,一路坐了车带去。到了杨杏园寓所,门外已是搭了一座⽩布牌坊,垂着⽩布球,被风吹得摆 ![]() 因此李冬青和何太太还是由东门进去。前边也是挂了青⻩⽩布的横披和长球。一进后面篱门,墙上就満贴的是挽联,大小花圈,靠了墙摆着。正面门户尽撤,扎了孝堂,靠墙有一个大茶壶炉子,一张桌上,兀自陈列百十只茶杯。孝堂上四壁的挽联,是一副叠着一副,非常的拥挤,简直看不出墙壁的本⾊来了。正中的灵位,几乎是许多花圈,把它堆将起来。秋尽冬来,天气是十分的短促,这个时候,已经是暮⾊苍茫。院子里带着一片浑⻩之⾊,孝堂上留了几盏电灯,也是⻩不⻩,⽩不⽩,发着一种惨淡之光。李冬青一见一丛⽩⾊的鲜花里,拥着一块⽩术灵牌,上写“故文人杨先生杏园之灵位”不由得一阵心酸,双泪齐下。何剑尘和富氏弟兄,自然是在这里的。吴碧波一对未婚夫妇,因为李冬青一人私祭,也前来帮忙。这时他们吩咐听差,忙着把⽔果用瓷盘盛了,供在灵前,几盆鲜花,也都放在灵位左右的花架上。因为这是何剑尘预为他留下的地位。那鲜花上,李冬青自己剪了⽩绸带,系在花枝上。绸带上书明“故如兄杨杏园灵右,义妹李冬青敬献”花果陈列得好了,将一只古钢炉的沉檀焚着,重新沏了一杯香茗,放在一张茶几上。于是大家商议了一会,恭推富家驹吴碧波司仪。他们站在灵位的左右,先喊主祭人就位,李冬青穿着一⾝黑⾐裙,站在灵位前两三尺的所在。先献花,朱韵桐拿了一束鲜花,递到李冬青手里,李冬青一鞠躬,揷在桌上花瓶里。第二是上香,朱韵桐递了一束小檀香条给李冬青,李冬青又一鞠躬,添在炉里。最后进茗,朱韵桐将茶杯送到她手上,她双手⾼举呈到桌上,退后一步,三次鞠躬。李冬青进茗已毕,司仪的就呼主祭者致敬,读祭文。李冬青又行个三鞠躬礼,便低着头静默。这个时候,灵位上放着杨杏园的一张半⾝大像,兀自向人露着微笑。香炉里的沉檀,蓬蓬 ![]() ![]() ![]() 李冬青一句话不说,总是牵线一般的下泪。何剑尘道:“李女士,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就是杏园在⽇,他和我说过笑话,说他死后,要埋在西山脚下。但是我的意思,埋在义地里为宜。因为他还有老太太在堂,保不定是要迁枢回南的。况且那义地里,有一位梨云女士,正好作他九泉的伴侣。论起 ![]() 不过女士和他多一层兄妹之情,还是取决于李女士。“李冬青道:”当然暂葬在义地里。万一不迁回南,我们在他墓上栽些花木。也有管园的人管理。若葬在西山,⽇子一久,朋友四散,那就无人过问了。“吴碧波道:”我也以为葬在义地里比较葬在香山好。既然李女士也是说葬在义地里,我们就决定这样办。剑尘,我们明天菗大半天工夫,先到义地里去看一回,然后再布置一切。“何剑尘还未曾答言,李冬青就说道:”我反正没事,我也可以去。“何剑尘道:”路太远,不必去。等送殡的时候,李女士再去罢。“李冬青不明原因,问道:”有什么关系吗?“何剑尘望着吴碧波道:”你瞧那种地方,又在这种暮秋天气,你以为如何?“吴碧波点了点头。何太太道:”你们不必打哑谜了,李先生还不知道你们什么用意呢?李先生,你猜他们什么意思?他们以为那地方遍地都是坟堆,你看了是很伤心的。你少去一趟,就少流一回眼泪了。“李冬青默然,半晌,叹了一口气道:”事到如今,哭死也是无益,我又何必呢。“说时,手撑在桌上,扶着额际,两目直看了桌面,竟象睡着了一般。何太太道:”李先生,你很疲倦了,我们回去休息罢。“于是牵着她的手,她也随随便便,跟了她低头走去,对何吴等都未曾打一声招呼。不过出孝堂的时候,回头对灵位上的杨杏园像望了一望而已。大家都觉得这一回追悼,是异常惨淡,都也没说什么。可是不多一会儿,李冬青又慢慢走回来了。何剑尘道:”李女士丢了东西吗?“李冬青摇头摇,轻轻的说道:”不是。“何剑尘道:”有什么话要说吗?“李冬青道:”没有什么事。不过…“说时,对朱韵桐淡淡一笑道:”我好象有什么事要对你说似的,可是我又记不起来。我这人怎么回事,恍惚得很。“ 朱韵桐眼珠一转,心里很明⽩,便笑道:“密斯李请回去罢。待一会我也来,我们有话再说罢。”李冬青道:“好,我在何太太这里等你。哟!何太太呢?我们同走啊!”朱韵桐道:“她不是和密斯李一路出去的吗?大概她还在门口等你哩。”李冬青又淡淡一笑道:“哦!是的。”点了点头,匆匆的就走了。吴碧波问朱韵桐道:“她有什么事要对你说?”朱韵桐道:“我哪里知道。我看她神经有些错 ![]() 这时,天⾊越发黑了,大家各自散去。只有富家骏一人,在院子里散步。屋檐下的一盏小电灯,光线斜照着院子里。院子大,灯光小,光线带些⻩⾊。那两边半凋残的盆景,石榴花夹竹桃之类,都将模糊的影子,斜倒在地下。加上左角上那洋槐的树荫,掩护着一边墙,一只院子犄角, ![]() 也不知什么缘故,他心里好象很空,从当晚起,就说不希望什么了,决计做和尚去。 富家骥笑道:“你这是受了一点感动,就说做和尚去。一遇到密斯李要你去看电影,密斯张要你去逛公园,你就觉得做和尚没有味了。”富家骏道:“你这话不然,杨先生也是有一两个女友的人,何以他生前就学佛呢?”富家骥道:“他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富家骏道:“你们没有慧 ![]() ![]() ![]() ![]() ![]() ![]() 若是让外人听了,说出许多疑鬼的话,岂不是侮辱杨先生?我生平最不愿意人家骂死人,因为他是不能出面辩护的。我不过受了一点凉,病什么?“ 富家驹自知话说错了,不敢再辩。可是这话让听差听到,当着一件新闻,便对富家来的人说了。富家的妇女们,说是这一幢屋子有琊气,一天病了两个人,立 ![]() 杨杏园一死,当然不必再住在外面。所以对他搬回去,也不反对。于是一幢房子,两天之內,里面只剩下一具灵柩,把大门锁了。这样一来,这一幢房子,顿时变成凄凉愁惨之场。何剑尘和吴碧波一商量,不必久占住了富家的房子,就把杨杏园的葬期,赶快提前。这已是 ![]() 吴碧波何剑尘要布置坟地,同坐一辆车,先走了。出了永定门,汽车在往南苑的大道上走。两边的柳树,叶子都变成焦⻩⾊。路外村庄上的树木,在风里吹着忽突忽突的响,露出许多疏枝。庄稼地上,割得空空地一片平原。有时树着光秃秃的几 ![]() 两人默然了一会,汽车开上小道,就到了同乡义园。 义园门口満地的树叶子。吴何二人下了汽车,⾜下踏了堆着的枯树叶子,还发出一种唏喳唏喳的响声。那位管理员还在这里供职。他听了门口汽车喇叭响声,早在壁上抢了一件马褂子加在⾝上,一面扣纽扣,一面走了出来,见了何剑尘,远远并了脚跟站定,比齐袖口,对着他就是三个长揖。然后笑着 ![]() ![]() 何剑尘点点头对吴碧波道:“公道未亡于天壤。我就觉得这种话不是金钱所能买的。” 两人说着话,在坟前坟后看了一番,吴碧波不由得“哎呀”一声。何剑尘见他望着一块石碑,倒退两步。看那石碑上刻着大字,乃是“故诗人张君犀草之墓”吴碧波道:“前年舂天我和杏园在这里遇着,因为看见张君的坟墓,彼此伤感得很。不料今⽇,此碑还在。一同伤感的人,又要我们来伤感他了。”何剑尘道:“这还不算奇。杏园的那一块碑,你还没有看见吧?我引你去看看。”于是二人走到一棵大杨树下。见一块雪⽩的石碑,斜靠着杨树,立在浮土面上。那石碑上刻的字用朱红来涂了,上写“故文人杨君杏园之墓”何剑尘一指道:“这两幢碑一先一后,他们在九泉之下就德不孤了。”吴碧波道:“杏园附近,还有个梨云呢,比那位张君的夜台寂寞生活,又差胜一筹了。”何剑尘道:“不要去为张为杨叹惜罢。知道我们死后,又是谁来给我们料理?”二人彼此谈论,嗟叹不已。不多时候,灵车也就来了。一班杠夫,将棺材抬进园来,送殡的朋友,都在后面纷纷 ![]() ![]() ![]() ![]() ![]() ![]() ![]() 恰好吴碧波一对未婚夫妇来了,说是坟仅今⽇大半天,可以筑好。树要到明舂,才能补种。何剑尘道:“那都罢了,只是李女士又住在病院里,我只好让內人陪着她。” 吴碧波笑道:“你糊涂,嫂子哪能受那个累。”何剑尘道:“大概不要紧。她不过是坐在一边陪李女士而已。而且她也不肯回来,把李女士一人扔在那里。”朱韵桐正坐在一边,拿了一张报看,吴碧波走上前,两手撑了椅子,⾝子俯将下去,笑着轻轻的对她说话。何剑尘虽听不出说什么,也料吴碧波是请示去了,若是碰钉子,他一定不大好意思。于是背转⾝,假装了寻火柴菗烟。吴碧波忽然笑道:“劳驾,我明天再谢你。”何剑尘回转⾝看时,只见朱韵桐已站起来,⾝子向后退了一退,微笑道:“我和李女士也是多年的朋友,她病了,我去看看她也是应该的,何必要你劳驾呢?”何剑尘笑道:“客气一点,倒不好吗?你们是相敬如宾哩。不过碧波向来是好说话的。”朱韵桐道:“何先生你又说俏⽪话了。要知道我到医院里去是替何太太回来。何先生要谢谢我才对。”何剑尘笑道:“你这话太老实了。我和碧波是多年的老友,彼此帮忙。朱女士现在帮了內人的忙,放这一笔债,将来让內人去还债,那不好吗?”吴碧波对朱韵桐笑道:“你不要说了。剑尘是有名的会说话的人,你和他斗嘴,你总只有上当。现在我们无事,就到医院里看看去罢。”于是吴碧波就带着朱韵桐到医院里去,催着何太太回家。何太太本也挂念她的那个少爷,所以不客气,也就回去了。 李冬青整整的在医院里睡了一个礼拜,人才回转过来,⾝体虽然很疲乏,脑筋可复原了。她先是只知道有朱韵桐在医院里伺候她,却不明⽩这里面和她自己有没有关系。一个礼拜之后,每⽇就看到吴碧波要到医院里来一趟。来了之后,而且是好久不走。李冬青心里明⽩了,他们正是一对快要结婚的夫妇,那种⽇月,其甜如藌,本来也就感到不大容易离开。最好的游公园吃馆子看电影的,总在一处。现在把朱女士整个的礼拜关在医院里,一定有许多好机会都给耽误了,心里老大过意不去。便对朱韵桐说,自己愿一个人在医院里,请她不必在这里。朱韵桐猜中了她的心事,哪里肯走。又过了三四天,李冬青只好勉強搬出院来,依旧回到何剑尘家里去住。在医院里看到吴碧波一对,到何剑尘家里,又看见他们一对。一对是未婚的,一对是已婚的,各有一种风情。李冬青病里无事,只是闲看他们的言语动作,来消磨自己的光 ![]() ![]() ![]() 李冬青等汽车叫来了,提着一个小手绢包儿坐上车去。先在街上买了一些鲜花⽔果,檀香果酒之类,然后才告诉汽车夫出城。恰好这辆汽车,就是上次送何剑尘到义地来的,车夫是 ![]() ![]() 管理员道:“您不是摆供品吗?碟子没有,只有饭碗,您对付着使吧!”李冬青道:“真是没有,就将就罢。”管理员便叫了一个园丁拿了饭碗香炉,一块儿送到坟上去。汽车夫要守汽车,不肯再向里走,李冬青只得将买的东西,自己拿着。走过一条冬柳下的⻩土便道,转过矮矮的一丛扁柏篱笆,早就看见雪⽩石碑的后面,一个⻩澄澄土堆的新冢。那碑上一行朱红涂的刻字,依旧是鲜 ![]() 那园丁去了。 李冬青周围一望,倒是树木丛密,不过这树木的叶子,完全落了,刺猬似的,许多秃枝儿纵横 ![]() ![]() ![]() 将手扶着碑,偏了头对碑说道:“大哥,后天我就回去,今生怕不能再有机会祭你的坟了。我现在虽看不见你,还看得见盖着你的土,我们相去,还不到一丈路,以后就算了。我今天带了一个照相机来,把你的坟摄了影去,我带回南,以后我就对着这坟的相片,和你本人相片来祭你了。”说毕,在手绢包里,取出个折叠的小照相机,退在一丈以外,先对杨杏园的墓,左右照了两张相片。照完之后,又稍远两步,把杨杏园和梨云两个人的坟墓,一块儿照了进去。自己总不放心照得很好,因此把镜箱子里所有的半打⼲片,完全摄去。正在这时,忽听见叽呱叽呱几声凄惨的声音。抬头看时,有一群断断续续的归鸦扇着翅膀,喳喳作声,掠空而过。因为这一抬头,看见那轮⻩⽇,已偏到西天去了。原来几片似有如无的淡云,复又由⻩变成了红⾊。 李冬青出城的时候,本来就不早,加上在街上分头一买东西,把工夫耽搁多了,所以到了这义地里,时间已经显得很迟。这时她一见夕 ![]() ![]() 一面在手绢包里,取出两个⽩纸剪的招魂标儿来,在一 ![]() 亲自爬到杨杏园坟头上,给他揷上一枝。然后把那一枝揷在梨云的坟顶上。恰好有一阵轻轻的晚风吹来,把那两个纸标,向着站人的这一方,吹得飘飘 ![]() ![]() 李冬青看那天⾊,已益发昏暗,便叫了园丁,收去东西,那供品就送他了。园丁道了一声谢,李冬青又在⾝上掏出两块现洋 ![]() 见李冬青走得远了,便对园丁咬着牙道:“我看这位,来路就不大正。她给了你多少钱?‘圆了还没有答言,李冬青又走回来了。她见着管理员道:”这园子就是你先生管理吗?“管理员道:”是的。“他一面说话,一面偷眼看她,见她已伸手到⾐服里去掏东西,好象是要给钱,便鞠了躬笑道:”李姐小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请到屋子里去坐坐罢。不要紧,天气早,还可以赶得进城的。我叫园丁们给您烧一点⽔,喝点茶再走罢。“李冬青道:”不用喝茶了。“说时,那手可就掏出来了,手上拿了一张五块钱的钞票。那管理员満脸就堆下笑来。李冬青将那张钞票,顺手 ![]() 眯了两眼笑道:“姐小,这个钱,尽够了。你不坐着喝一杯茶去吗?”李冬青点了点头,便出门而去。坐上汽车,呜的一声开走了。李冬青由汽车玻璃窗內向外一看,只见义地园里,一片寒林,在苍莽的暮⾊里,沉沉地树立着。林外横拖着几条淡⻩⾊的暮云,益发是景象萧瑟。这个地方,埋着许多他乡的异鬼,也就令人黯然了。 不过这一个时机最快,一会儿工夫,就看不见一切了。 李冬青进城时,已经天⾊很晚,満街的电灯,都亮了。恰好这汽车回到何剑尘家,却走李冬青旧住的那条胡同经过。一进胡同口,她心里就一跳。走到自己门口,却支了棚,停着马车人力车,塞了半边胡同。汽车被挡着,一时开不过去。她仔细一看,门口悬了一盏大汽油灯,雪⽩通亮。门框两边,贴了两张斗大的红纸喜字。 有几个穿红绿⾐服的男女孩子,进进出出,正是新住户在办什么喜事呢!胡同里的车,挪移了半天,才能让开路。由这里过去几家,便是杨杏园的寓所了。大门是紧闭,门环上倒揷着一把锁。斜对过有一盏路灯,照着这边门上已经贴上了一张招租帖子。汽车呜的一声开了过去,这条胡同便成了脑筋中的一幕幻影。到了何剑尘家,何太太一直 ![]() 可把我急着了。“李冬青微笑道:”那急什么呢?别说已经坐了汽车出去,就是走出去,这样大人,也不会跑了。“何太太道:”不是那样说。因为你⾝体初好,受不得什么刺 ![]() ![]() 李冬青听说梅双修到了,添了一个久别好友,心里一喜。便问道:“她来作什么? 为我来的吗?“何太太道:”不是,她是到京北来完婚的,而且就是后天的⽇子哩。 她是新娘子,伯明天没有工夫来看你。她住在静园饭店,希望你去看她呢。她去后,补来了两份帖子,一份是给我们的,一份是给李先生的。“说时,便拿了一份红纸金字喜帖给李冬青看。李冬青拿了帖子在手,眼睛虽看到上面有字,但是字上说些什么,却一点也没有看出来,只淡笑了一笑,说道:”她也结婚了。“何太太道:”明天去不去看她呢?“李冬青道:”不必吧。后天下午去贺喜就是了。她真是福慧双修啊!“何太太道:”其实一个女子,总有这结婚的一⽇。这是人生常事,也算不得什么福慧双修。“李冬青道:”凡是一个人,都有和人结婚的一⽇吗?未必吧。“她这样一反问,何太太却也默然。李冬青故意表示不以为意的样子,便问道:”这男的叫什么名字?“何太太笑道:”那帖子上不是有吗?怎么样,李先生没有看见吗?“李冬青笑道:”你瞧,我真是心不在焉了。“再拿过帖子一看,帖子上面,写的是”梅双修华仁寿敬订“。李冬青道:”这华仁寿是⼲什么的?梅姐小那种漂亮人物,是非美少年不嫁的哩。“何太太道:”听朱姐小说,是个公子哥儿。“ 李冬青道:“当然是如此。我是决定了,到后天他们结婚的时候去贺喜。平常,我是少不得秀才人情纸半张,送他们一些词章,现在是没有这种趣兴。就请你去办礼物,用我两个人的名字,一块送去就是了。”何太太知道她遇到这种事,是格外感触的,因此买了东西来,也不给她看就送去了。 到了次⽇,李冬青就把东西收拾了,说是两三天后,就要回南,东西先收好,以便随时要走随时就拿。到了下午,她又说舅⽗方好古前些⽇子去天津,现在来了,住在前门外旅馆里,我要把行李先搬到一块儿去,将来由那里上火车,也路近些。 何太太虽然留她,因为她是同舅⽗一块儿去,当然不便拦住,便道:“李先生东西搬去了,我希望这两天还是天天来才好。”李冬青道:“当然。我晚上还是在你这儿睡,好多谈几句话哩。”李冬青又微笑道:“说到这里,我不免要⾼谈佛学了。 无论什么事,都是佛家一个‘缘’字。有了缘,凡事不必強求,自然会办好。若是缘法尽了,一点也強求不得的。我们呢,或者还有短时间的缘法。“何太太道:”你这样一个文明人,怎么大谈起 ![]() ![]() ![]() ![]() ![]() 到了次⽇吃过午饭,李冬青便和何太太一路去贺喜。那华仁寿梅双修结婚的地方,是在会文堂大饭庄子里,她们去的时候,门口停満了车马。走到里面,佳宾満堂。李冬青的女友,差不多就是梅双修的女友,所以李冬青一到,女宾这边招待室里,早是珠围翠绕的,一大群人将她围上。如江止波李毓珠朱映霞杨爱珠没有知道她回京北来了的,于是这个问一句,那个问一句,弄得她应接不暇。不多时候,门外一片军乐之声,大家轰的一声,向礼堂上一拥而去,说是新娘到了。李冬青在人丛中看时,红男绿女,站着散开了一条人巷。早有四个穿舞⾐的小女孩,簇拥着四个花篮进来。花篮的后面,两个穿湖⽔⾊长⾐的女郞,头上勒着⽔钻花辫,⾝上也是以⽔钻辫子滚边,珠光灿灿的。这边一个是余瑞香,那边一个是杨玛丽,正是一对如花似⽟的新式美人,做了一对不长不短的女傧相。她俩后面,便是新人梅双修。 她穿了一⾝⽔红⾐裙,披着⽔红喜纱,把一副喜洋洋的面孔,罩在一层薄纱的里面。 新人后面,还有两个粉抟⽟琢的女孩子,给她牵了喜纱。新人走上礼堂来,大家簇拥着进了休息室。梅双修一眼就看见李冬青,连忙走上前,握了她的手。李冬青先笑道:“大喜大喜。我居然喝到了你的喜酒。”梅双修笑道:“你好哪,怎么到了京北来,也不给我一个信儿?直等到我会到密斯朱,才知道你来了好久了。我一定要和你畅谈畅谈。”李冬青笑道:“你很忙啊,哪有工夫畅谈呢。”梅双修道:“我有什么忙?”李冬青笑道:“陪新姑老爷啊,不忙吗?”梅双修将手一点她的头道:“你一个老实人,怎么也和我开起玩笑来。”李冬青笑道:“你没听见江南人说过吗?三⽇不分大小呢。”梅双修道:“我们许久不见面,怎么样见了面,倒说这种话?”李冬青再要和她说时,许多女宾,一齐拥上来,把她挤退了后。那一班人,围着了梅双修,更是有说有笑的了。一会工夫,已到了行礼时间,行礼之后,既有演说,又是摄影,还有来宾闹余兴, ![]() 老妈子道:“没人找您,有位李姐小叫我送个名片给您。”何太太接过一看,果然是李冬青的名片。片子上写道:“眼心花 ![]() ![]() 何太太回得家去,却没有见李冬青来,倒怕她是真不舒服。这晚上,何剑尘报馆事忙得很,也就没有去过问。到了次⽇,何太太午餐预备了两样菜,等李冬青来吃午饭,等到了一点钟,竟不曾来。何剑尘道:“不要等了,也许她又出城到杏园墓上去了。”何太太道:“前天去的呢。”何剑尘道:“她心里记挂着那里,就是一天去一趟,也不见多啊。我明天若是死了埋下地去,你就只看我一次吗”?何太太道:“别胡说八道了,吃饭罢。”夫 ![]() ![]() 何太太道:“正预备了一点菜,请加⼊,请加⼊。‘脫时,人走进来,乃是朱韵桐,后面跟着吴碧波。何剑尘笑道:”你二位现在是形影不离啊。“因回头对何太太道:”我们这个时候,过去好几年了。“朱韵桐笑道:”何先生总喜 ![]() ![]() ![]() 何剑尘道:“说得是多么沉痛。就是舍其事而论其文,也让人不堪卒读了。我真不知道她不辞而别,原来还有这一番深意。”吴碧波等且不理,只向下看。那信道:人世富贵国缘,自知与我无份,今复遭此次奇变,愈增感慨。凄凉旧事,本为池底之灰。惆怅前途,永作井中之⽔。自后化鹤归来,闭门忏悔,养⺟而外,不作他事。天涯朋友,明知未免念我,但青百念都非,与人往还,亦不过添人怆恻。故知己之 ![]() ![]() 李冬青临别赠言大家将信看了,又将那诗念了。何太太和朱韵桐都不懂诗的,何剑尘便将诗拿在手里,一边念着,一边解释给他们听,都叹惜的了不得。这两对夫 ![]() ⾝弱料难清孽债,途穷方始悟枯禅。 乾坤终有同体⽇,天海原无不了缘。 话柄从今收拾尽,江湖隐去债谁怜。 Www.Ig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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