舂明外史是张恨水创作的完结架空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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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舂明外史 作者:张恨水 | 书号:42355 时间:2017/10/5 字数:9310 |
上一章 第四十一回 指点画中人神传阿堵纷腾诗外事典出何家 下一章 ( → ) | |
这时,讲台上,新添了一架折的屏风,隔了讲台一小角。华醉美引她到了讲台边,便对那女孩子道:“王三姑娘,你到那屏风里去脫⾐服。”王三姑娘鼻子里哼了一声,就走上讲台,进屏风里面去了。于是讲台下的男生学,有彼此作个鬼脸的,有对着笑一笑的,有低着头和同坐人轻轻说话的。但是这却是一两分钟的工夫,以后大家不约而同的,望着讲台上,看她怎样出来。谁知那王三姑娘走进围屏去,好像有半天的工夫,还没有看见出来,生学都等得有些不耐烦,华醉美背着两只手在围屏外,走来走去。他见三姑娘还没有出来,便也探过头去一望。那三姑娘的⾐服,全解了钮扣,披在⾝上。⾚着一双雪⽩的脚,踏着鞋子,站在地下,她看见华醉美将⾝于一闪,把⾐服又掩了一掩。华醉美将手表一看,说道:“脫下!又去五分钟了。”三姑娘慢慢腾腾的,脫下右边衫袖,露出一只手胳膊来,把⾐服脫下了,可是![]() ![]() ![]() ![]() 王三姑娘这倒不犹豫,将辫子解子,头发分技在肩上。这时华醉美恍惚听见有嗤嗤之声,又走出围屏外。王三姑娘隔着问道:“华先生,下⾐也脫吗?”华醉美道:“我不是早和你说了吗?还问什么?”王三姑娘依旧摸抚着 ![]() ![]() ![]() 华醉美道:“你出来。”王三姑娘低头一看,浑⾝这副样子,打围屏 ![]() 比那图画上的自由神只差两个⾁翅膀罢了。王三姑娘这时像喝醉了酒一样,垂着头,用牙齿咬着嘴 ![]() ![]() 彼此一对面,作一个鬼脸。女生学又羞又气,把脸都绷得铁紧。有几个开通些的,以为愈害臊,男生学愈捣鬼,索 ![]() ![]() ![]() ![]() ![]() 后面的男生学看见,大家都抿着嘴笑,有几个还偷偷儿的瞟女生学几眼。朱映霞的位子,本和乌淑芬相并,轻轻的对她道:“你看这些东西可恶不可恶?老瞧我们。” 乌淑芬道:“我们画我们的,不要理他。”说时,朱映霞一看她的纸上,已经画起了浑⾝轮廓。便笑着问道:“你还画全⾝吗?”乌淑芬道:“那自然。”朱映霞鼓着嘴,摇了一头摇,说道:“我不,我只画半截。”乌淑芬道:“不要做声,我们越说话,他们越看得厉害呢!”朱映霞果然就不做声,只是低着头画画。 一点钟画完,大家下课堂,那王三姑娘也休息十分钟,便拿了⾐眼,披在⾝上。 朱映霞和几个女生学都坐在课堂上没有出去,聚在一处说话。王三姑娘一个人站在讲台上,无意思得很,踏着了鞋子,走下讲台来,也想找女生学说话,慢慢的走过来,又不敢十分走近。乌淑芬最是慡直,走上前 ![]() 王三姑娘一看,噤不住一笑。回头对乌淑芬道:“我说你们这事真缺。”大家万料不到王三姑娘说出这一句话来,要想用话去驳她时,一刻儿,也就想不到相当的话。 正好上堂的钟又响了,大家便散开去,各上各的位子。那华醉美和着一些男生学又都走上堂来。 这一个钟头,王三姑娘,也不像先一次那样害臊,很痛快的就把⾐服脫了。华醉美用手搀扶着她,仍旧比着先前那个势姿。比好了,他背着两只手,依旧在各位生学之后,去看他们动笔。用手指着生学的画,脸上带着一点笑容,眼睛望一望模特儿,又望一望画稿。然后对生学道:“哪个地方应该隆起些,哪个地方应该低凹些,哪个地方要曲,哪个地方要直。”说毕,用手遥指着模特儿⾝上,一处一处,替生学的画稿更正。这些醉心艺术的生学,看见华先生笑嘻嘻地回讲而手画,不懂的地方,经他这样一点化,都明⽩了。有几个生学,画的得意,低头近看着画,抬头远看着人,摇着脑袋以为很对,还请华醉美看看。华醉美有批评好的,也有批评不好的。然后对于各人的画,下一个总结论。说道:“人体写生,仅仅貌似,这像印泥人一样,有什么趣味?这里面很用得着国中画里的一个‘神’字,我希望你们,不要是看一下画一笔。最好是对于模特儿浑⾝,由笔尖下融化出来,换句话说,就是要能够传神。我还要声明一句,就是周⾝上下,要笔笔都到,哪个地方,也不可忽略的。”这些生学⾼⾼兴兴,听着华醉美讲演,又不觉画了一个钟头。临到下堂,还有几个人恋恋不舍。这些女生学,大家又在教室外空场子里去,互相讨论。 这堂下面,是一堂国文。这教国文的教员,是这里牛校长特聘的。牛校长所以特聘,又是因金总长特荐的,所以不能不另眼相看。这位教员的国文程度,不能说坏。他是前清的一个老举人,现在又在公府里当清客。不过他不知道什么叫教授法,在《古文观止》,《文选》,《东莱博议》几部书上选几篇文章出来,叫学校里记书一抄,油印一印,这就算讲义。上堂的时候,也照着讲义念上一遍,就算完事。 然后对生学说道:“诸位有不懂的,可以来问。”说毕,端把椅子放在讲台上,默默的坐着。生学真要去问他时,也是不能了解。譬如人家问道:“‘大块假我以文章’,是什么意思?”他就说:“大块者宇宙也。假者,予也。”说完他一双眼睛,在大框老花眼镜里,往上一翻,对人说道:“懂了吗?”生学问也是⽩问。后来念完了,索 ![]() 乌淑芬因为这个缘故,下了写生课,她就回寄宿舍去。她回去以后,将手上的布伞挂在壁上,猛然抬头,看见⽇历上,有一行字,是今⽇下午二点,在会馆內开旅京生学同乡会。这行字,就是自己用钢笔记的,正是怕自己忘记了的意思。她一见,马上就去问问同乡何慕贞女士去不去?何慕贞因为她新认识的朋友毕波丽,有上十天没有接他来信,心里挂念得很,又不便写信去问,很是着急。她知道毕波丽是同乡会的一个⼲事,一定到会的,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探探究竟。便道:“我没有打算去。密斯乌去吗?若是去的话,我可以陪你去走一趟。”乌淑芬道:“你不去我也不去。”何慕贞道:“你何必以我为转移呢?那末,我就陪你会罢。”吃过午饭之后,何慕贞连忙走回房去,拢了一拢剪的短发,在头发上绕了一匝⽔红⾊的束发丝条。然后擦了一擦粉,换了一件花⾐服,在⾐服上又洒了一些香⽔。对着镜子,先是近看了许多次,再又站远些,把背向着镜子,掉过头来,看了一看、拾落得好了,然后找了一块新的手绢,洒上香⽔,披在胁下钮扣上。手上拿着一把荫⽇伞,这才来找乌淑芬。乌淑芬脸上虽然有几个⿇子,她爱修饰却和别人有过之无不及。这时她手心上抹着一大块雪花膏,对着镜子正在擦,回头一见何慕贞来了,对着镜子里的人笑道:“饭刚吃完,真快,你就拾落好了。我听到你说随便去,还不知道你去不去呢?”何慕贞道:“我本来要出城买东西,顺便去看一看罢。”乌淑芬道:“那末,你还是主张去的了。”她一面说话,一面拢头擦粉,各事办妥贴了,已经在三十分钟以外。何慕贞道:“走罢,两点钟开会,现在已经是一点三刻了。” 乌淑芬笑道:“你这个不打算去的人,比我还 ![]() 开会的地点,就在大厅一边戏厅里。生学来有一二百,女生学却只有七八个人。 进门的地方,有几个招待员,手上拿着传单,在那里站着。他们看见女生学远远的来了,都二十四分的客气,带着笑容 ![]() 何慕贞想着,也许他避什么嫌疑,所以当着众人的面,不和我亲近。忽然又一转想,要在往⽇,我是可以这样想,这回他有半个月没有写信给我,今天又这样装聋作哑,分明是和我决裂了。本来我们只有两个月和一二十封信的 ![]() ![]() 乌淑芬心里想,回头选举职员揭晓了,女生学里面就是我一个人落选,那有多么难为情?我不如先走罢。便轻轻的对何慕贞道:“会场上一点没有秩序,我们走罢。” 何慕贞见华波丽不很理她,抵在这里很没有意思。而今乌淑芬提倡要走,正合其意,答道:“好,我们走罢。”两个人趁着大家在忙 ![]() 今天对于何慕贞一点儿不客气,才出了一口恶气。何慕贞走了,会也散了。这会场里就有人喊着毕波丽道:“密斯脫毕,我们这就到社里去吧?”毕波丽回头一看,却是他荷花新诗社的社友辛文哲,便答道:“我这几天诗兴大减,做不出好诗来。 对不住,今天我是要误卯的了。“辛文哲道:”好!你不去,那还成?岂不是唐诗里面取消了李太⽩的地位。昨天我在《秋池》周刊上看见你那首《失恋之夜》,就好,这是成功的作品。“毕波丽道:”你的诗,也越发进步了。你发表的那篇《丁香花下》,我读了一遍,疑心我真在丁香花下呢。“他们说得⾼兴,大声疾呼,就有些人望着他们。他二人更是得意,大谈其诗。辛文哲趁机走上戏台,将头上的草帽子,取在手上,在空中招了几招。说道:”大家别走!我还有一件事要报告诸位。“ 会场上的人,本来有一部分走出去了,听他呐喊又走回来。辛文哲道:“我们几个同志,办了一个《秋池》周刊,每礼拜出一次,不可不看!”大家见辛文哲走上演台,叫住大家,一定有什么大问题,不料却是这样不要紧的事,大家大失所望。那辛文哲洋洋得意,在他帽子里面,拿出一本薄薄的大册子,用一只手举着,一只手指着,对大家说道:“这就是《秋池》周刊,里面有许多好的作品,兄弟也有几篇,登在上面,很不算坏, ![]() ![]() 他这样说着,大家面面相觑,以为上了他一个当,没有人作声,人丛中倒有一两下冷巴掌,不知道是谁鼓的,大家借着一声巴掌,哈哈大笑,一哄的走了。辛文哲见这些人这样冷酷的表示,很是不⾼兴,怅怅的站在台上,望着大家走去。毕波丽在台下说道:“密斯脫辛,你不是要到社里去吗?时候不早了。”毕波丽也是一时想不到话让辛文哲下台,所以随口的说了出来。辛文哲跳下戏台来,说道:“好极,我们一块儿走。你刚才说不去,我就不赞成。”毕波丽道:“我陪你去一趟也可以。 不过我六点钟有一点儿事,我不赴聚餐会,诗做完了,我就走。“辛文哲道:”那倒可以,走罢。“ 他二人出了会馆,就到荷花社来。这荷花社设在一家学校附近公寓里。里面本有几个社员,大家商议着,厨房隔壁那两间房子,又大又便宜,便把它公赁了过来,用⻩纸写了一张横匾贴在门上,上面大书“荷花社”三个字。把学校里课堂上不要的桌椅搬了几件,放在里面。又弄了两个书架子,各人捐些书,放在上面。这两间屋子,闲人还不许进去,只有荷花社的社员,可以到里面去看书看报。这一天,又是他们荷花社雅集的⽇子,值⽇员易诗鸣⽑大文二人,上东安市场买了一大包花生仁,一大包倭瓜子,和半两龙井茶叶,一亻并提了回来,以便当时烹茶助助诗兴。 到了下午四点钟,是他们集会的时间,社员陆续而来。到了四点半钟,值⽇员易诗鸣说道:“今天大概密斯脫毕和密斯脫辛都要误卯,我们不必等他罢。”社员⿇结缘道:“不等也好,我还要赶回去校对周刊稿子呢。今天我们做什么题目?”易诗呜道:“今天一个人做十首小诗,诸位以为如何?”社员杜小甫道:“十首诗太多了。我看只要做得好,倒不必拘首数。若有能够多做的,也不限十首,做二十首也可以。”大家都说:“此话极对。”于是分途动起手来。⽑大文拿出一叠裁了的⽑光红格纸,纸后面,印着有字,是荷花社特制诗笺。另外还有两行小注,是此笺只为誉写诗稿用的,不得拿去做旁的用途。他用两个指头蘸着口⽔,然后将那纸一张一张的带掀带数。数完了,每人给五张。大家拿了诗笺,就各据一张桌子,拿起桌上的笔,打开桌上的墨盒,各自打诗稿子。两间屋子里,虽然有十个人,却一点声息没有。 那⿇结缘右手拿着笔,伸到墨盒子里去蘸墨,左手伏在桌上撑着腮,却伸他的小指头到嘴里去剔臭牙齿。正剔得⼊神,后面杜小甫忽然喊起来道:“我知道了! ‘⻩金是爱情的魔障’呀。“接上喊道:”密斯脫⿇,这句怎么样?“⿇结缘不曾提防,被他喊得吓了一跳。杜小甫拿着那张格子纸,送到⿇结缘桌上复又问道:”你瞧怎样?“⿇结缘是刚才想到了两句,被他这一打扯,完全给拦回去了。他正没好气,便不能讲那诗人温柔敦厚之旨,看了一看,要笑不笑的样子,说道:”这话也很平常,谁都能说!“杜小甫便有些不耐烦起来。说道:”密斯脫⿇自然是个大诗家,所说的都是别人不能说的。“他口里说时,眼睛可望着桌上的稿子纸,用手一指稿子上那第一首小诗道:”这是怎样说?“⿇结缘道:”哪儿有不妥吗?“ 易诗鸣在那边桌上听见他们争吵,便走了过来,⿇结缘气不愤,就把自己的诗递给易诗鸣看。那诗是:“生下娘胎五件事,吃喝穿⾐睡 ![]() ![]() ![]() ![]() 说时,脸上故意装出笑容来。辛文哲道:“不用人对我说,我看你的诗,常常有什么寄艾夫妹,那不是指这位密斯余吗?”毕波丽于是无言可答的样子,算默认了。 二人一路说话,一路走上大街,恰好事有凑巧,有一辆敞篷汽车,由面前拐弯,走得很慢。看见上面有几位很美丽的女眷。其中有一个女郞,穿了一件杏⻩⾊印度绸旗袍,周围滚着⾖绿的珠辫,华彩夺目,正是魂梦颠倒,念念不忘的余瑞香。毕波丽这一见,真觉触了电一样,浑⾝都酥软起来。那汽车将拐弯儿拐过去,早就风驰电掣,一溜烟似的走了。他心里想道:“这余瑞香,真是天使一般,她若真是我一个恋人,我还有什么话说,我就为她死了,也是情愿的。可是奇怪,自从我写了几封信给她之后,连电影都不来看了,叫我想什么法子和她接近?”想到这里人都呆了。辛文哲站在一边问道:“密斯脫毕,怎么了?想什么心事呀。”毕波丽笑道:“我有两个地方要去,不知道上哪儿好呢。我们明儿会罢。”他痴心妄想的想着,这里到东安市场去不远,也许余瑞香是到东安市场去了,反正没事,何不上东安市场去碰碰看。碰巧再遇见她,多看上一两眼也是好的。心里这样想着,两只脚不由自主的,就往东安市场走。走到东安市场,绕了两个圆圈。哪里看见余瑞香一点影子,自己也觉着未免精神过敏,不由得暗笑。刚要出门,顶头遇见一个穿西装的汉子,左手上拿着一 ![]() 他且不问那些,取下帽子,共总儿点了一个头。马攀龙对于生学向来是很客气的,毕波丽是个出风头的生学,他尤其不能怠慢一点,笑着说道:“市场里走走。买书来了吗?”毕波丽顺口答应道:“买书来了。”马攀龙道:“不要走,我们一块儿到书摊子上望望。我要买几部古文,你和我挑两部去。”毕波丽回去,本来也没有事,如今和先生一路走,这也是荣耀的事,掉转⾝,倒和马攀龙一路走着。到了书店里,马攀龙叫伙计把韩昌黎柳宗元苏东坡这些人的文集,都搬了出来,一部一部的翻着看,随挑了五六部。毕波丽对于古文这样东西,向来不很大看见,哪里知道哪一部好。他常听见人说:《古文笔法百篇》不错,就挑了一部,递给马攀龙道:“马先生,这一部书很好。我近来就常看这一部书。”马攀龙究竟是一个教员,略略知道一些古文的门径。他将书接过去一看,就扔在摆书的摊子上。毕波丽道:“马先生,这部书,你以为如何?我近来对于古文的书,看了也实在不少,总觉太浅了,只够初学的人做做课本,真要研究古文,非得一部适当书不可。这部书虽然只有百篇,包罗万象,倒也不坏。不可不买。”马攀龙很奇怪的道:“什么?古文的选本,还有比这浅的吗?我们从小在小学里,就念这种东西,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好国文课文,先生就把这个来搪塞,以为这个是再好没有了。我们既然要研究古文,还是要看一看专集,这种选本,不过初学的人拿去揣摸揣摸笔法,我以为没有什么大用。”毕波丽红着脸不能作声,只用眼睛看书架子上标的书签,像一个找书的样子。马攀龙将书挑好了,自拿钱出来会了账,依着杨花女士的意思,就想去看电影。马攀龙笑道:“你要去呢?就你一个人会罢。我实在不能奉陪。你想我那篇文章,还只做得一小半,明⽇就得 ![]() 说着她和毕波而微微笑着点了一个头,就走了。马攀龙道:“我要回去了,密斯脫毕,要不要到我那里去谈谈?”毕波丽道:“先生不是要回去做文章吗?我不去打搅了。但不知马先生又要做一篇什么大文章,拿到报上去发表吗?”马攀龙道:“不发表的,是一封公函呢。”说出这句话,马攀龙才觉得有些失于检点,所幸毕波丽也没有往下再问,就这样含糊过去了。 Www.Ig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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