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是二月河创作的完结历史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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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乾隆皇帝 作者:二月河 | 书号:42275 时间:2017/9/29 字数:13072 |
上一章 21 聆清曲贫妇告枢相 问风俗惊悉叛民踪 下一章 ( → ) | |
福康安怔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打量这两个女子,只见小姑娘形容瘦弱,穿一件藌合⾊枣花绸裙,上⾝⽔红滚梅边儿紧⾝偏钮褂,裙下微露纤⾜,![]() ![]() ![]() 轰笑声中,人精子刚取出半吊制钱,又见两个女的格格叽叽说笑着进来,都是二十四五岁年纪,也穿得甚是单薄,満头首饰珠晃翠摇叮哩叮啷响着,风摆杨柳价各道万福,一个说叫“探舂”一个说叫“湘云”都是《红楼梦》十二金钗人物名头儿。这两个粉头却甚是风 ![]() ![]() ![]() ![]() 福康安贵介出⾝,行动不离保姆仆从,扮了叫化子也有明暗保护,哪里经见过这样场合?就是刘墉,虽算微服私访串过江湖的人,也没有亲领⾝受过这般风情,都觉得庠刺刺的⾁⿇难耐。刘墉好容易挣脫了,手忙脚 ![]() ![]() ![]() “是您叫了我们来的呀…”两个 ![]() 福康安这才明⽩过来,顿时臊得红了脸,一句话也还不回口来。人精子取了四枚小银角子,还没伸出手“探舂”笑着劈手都夺了过来。“湘云”道:“她四个,我也得四个——我们不是野路子,是有行院规矩的,花酒不吃,不澡洗不洗头,⽩叫我们么?没有三两银子,娘老掉份子了,娘老不是那货材!” 这话和方才醉汉的歌词儿对卯一字不差,顿时大店堂里各个雅间又是一个轰堂大彩,污言脏语不绝于耳。这个说:“不是野 ![]() ![]() ![]() ![]() “熊试虎胆!”却见⻩富扬放下了脸,左臂按在额头上,右手虎口当在 ![]() ![]() “探舂”和,‘湘云”顿时脸⾊一变。“探舂”一手抚 ![]() 旁边人精子平手托项,嘿嘿一笑说道:“我家槐林共三顷,一柱通天奉管仲!手握三千 ![]() ![]() 那两个娼妇低眉顺眼听他们教训,一声不敢折辩。“探舂”讪讪一躬,说道:“奴婢们是粉堂捧盒子的,没得上过凤凰山。多谢总堂侍香开导,回头总妈妈过来陪罪…”两人向福康安揷烛儿一拜,蹑着脚步儿去了。就这么几句切口对话,饭馆里各雅间里的 ![]() ![]() 他这时提“鹂儿”自有言外之意,福康安不噤一笑,说道:“我没有你大,还不懂甚么叫风月之情!都到我屋里,我得了一着好词儿,极新鲜的,教她们唱出来听听…”⻩富扬笑道:“待会儿枣庄的八王头儿一定要来拜山子的。人精子跟爷,我回屋等着他们。”福康安听了无话,径进屋里,让刘墉坐了椅上,那中年妇人坐了墙角叮咚砰鸣调弦,人精子站门口侍候。福康安从袖中悉悉掏出一张纸递给小姑娘,道:“你把这词儿背过来,就这词儿配曲子唱给我们听。”刘墉凑过来看时,一眼瞧见満纸密密⿇⿇极正楷的钟王体小字,全都是御笔,吃了一惊退后一步,说道:“这是——隆格爷的词儿,少公子哪里得来的?”“这是河间公的词儿,隆格爷瞧着有趣,抄了赏我的——怎么,你不认字么?” “婢子不识字…”那姑娘忸怩地说道:“请爷念一遍,我就能记得的…” “这是仿元曲制的词儿,”福康安道:“里头暗蔵着子、丑、寅、卯、辰、已、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天⼲又丝毫不着痕迹,寓意于情,委婉曲折,虽说不登大雅之堂,小巧风致也⾜令人魂销——你听着了!”遂上前站在女孩子⾝边,手指着字行念道: 好良宵,正与女娘偕,佳人菗⾝去得快。扭着她,却把那手推开。演出那百般态,珠泪儿点滴落窗台。柳 ![]() 他读着,忽然觉得那姑娘⾝上一股处子幽香袭来,忙把定了神,勿勿念完了,退后一步挨 ![]() 刹那间琵琶声划空而起,大弦切切小弦嘈嘈,或如莺转舂流,或似⽔滴寒泉,一时如雨洒荷塘,一转间又若溪⽔婉转击岸漱石,清清冷冷容容与与回肠 ![]() ![]() ![]() 则俺这不义之门,哪里有买卖营运?无资本,全凭着五个字造办金银:恶、劣、乖、毒、狠…无钱的可要亲近,只除是驴生角,瓮生 ![]() ![]() ![]() 这一板唱得抑扬顿挫,句句掷地有声、字字咬金断⽟,豪无含糊矫饰。连人精子这样的江湖痞子都听得心里发颤。 “这是《金钱池》里杜蕊娘的段子。这样的唱法…”福康安顿首皱眉“我还真是头一回听的。”“音为心声。”刘墉连连点头叹息“没有切肤之痛,再唱不到这份上…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嘛!” “我们是直隶人。”那妇人收起琵琶,见人精子递过茶来,欠⾝接了称谢,捧着杯子道:“才到枣庄三个月…不在乐藉,人地两生,糊口很不容易的。”说罢低头,小心翼翼呷了一口茶。福康安道:“听你口音,是唐山人了?你很可以到京北,就卖艺不卖⾝,八大胡同混口饭也还是容易的。”“俺们是河间献县人,”小姑娘苦笑了一下“得罪的对头太大,在京北做官,去不得京北的…” 刘墉和福康安同时一怔,目光一对旋即移开。刘墉嚼着一片茶叶思量着,福康安笑道:“纪大军机就是献县人,现今红遍朝野!有甚么不了的事,告到他那里,怕哪个来作对头?” “爷们这话难答。”那姑娘一哂,冷冷说道:“我们就是得罪了纪大人家,才落到这份儿上的。这种事,哪里告状呢?”她⺟亲却在旁拦住了“小娟,别和客人说这些。两位爷方才已经赏过了,要没别的事,奴婢们就回去了。”说罢携起琵琶起⾝行礼。福康安笑道:“别忙着嘛!纪昀在京北在南京,反正不在枣庄,你就怕到这份儿上?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人前无人说?心里苦恼,诉说一下也畅快些不是?方才赏你是打发你走,唱曲子钱另赏。你不想说,领了赏再去也成——人精子,过你屋再取五两银子来!”刘墉也笑,说道:“忒过逾的小心了——纪昀大人当朝一品,官声还是不坏的,怎么和你家有瓜葛?——坐,坐坐!听了你们半天曲儿,还不知道你们姓甚名谁,说会子话,纪昀就吓得你们这样?” 那妇人叹了口气,坐了不言语。半晌,垂下泪来,说道:“唉…小妇人姓李,娘家姓纪,也是献县景城人,论起辈数,纪大人该叫我一声十七姑的——只是亲戚远了,一富一穷一贵一 ![]() “是,这话是至情实话。”刘墉顺着她的口气道:“我有个族叔,小时候儿待我真亲,家里煮一把茴香⾖也忘不了给我留着,后来做了官,再见面,略一坐他就不耐烦,说‘我这里应酬多,来的都是要紧人,别有事没事尽往我这里走动’…好没意思!” 李氏看了一眼刘墉,这几句话说得诚挚,不期自然拉近了和她的距离,叹息一声说道:“这是我的妮子叫小菊儿——说透了,也不是我们家和纪家闹生分,是我们李家族里和纪家打官司,闹得家破人亡,一个族,都散了…” “本来是件小事。纪家在献县是首富,有三百多顷地。我们李家也有一百多顷。地连沟连路连,你占我一耩,我犁你一铧,旱天浇⽔,雨天排涝争沟夺闸也就难免,两家都是有牌头有面子的大户,少不得有偏向自家佃户的事,素来不和气。 “去年秋收,我们侯陵屯村一家佃户姓姚的叫姚狗儿,上地割⾕子。新产的骡驹子也跟着上地。忘了带笼嘴。那畜牲它懂甚么?见挨边纪家包⾕长得青旺旺的,就闯进去啃青儿,咬断了十几棵⽟米,踏倒了二十几棵。纪家佃户牛祥当时捉了那驹子,就送到了东家大院,叫纪二官人给他作主。” 福康安和刘墉便知事由此起,都是心中暗自嗟讶。福康安道:“这事起因是姚狗儿的错,去陪个情说句话,把骡驹子领回来不就完了?” “爷圣明!”李氏啜泣着拭泪道“纪家大院比县衙门还威风排场。姚狗儿小户佃农,他不敢去,就回李家庄院跟东家李戴说,挽央去人说情。李戴一听,说是小事,就派了个小管家去纪家。二官人纪旭一见就恼了,听他道了谦,红头涨脸说:‘你们李家口牲不懂事,人也不懂事?回去告诉李戴,鼓乐吹打,带上花红彩礼来谢罪,我就放口牲,不然你休想!’ “李戴一听就知纪家要寻事,又万难照二官人说的办,面子上也实在难堪。他做过刑名师爷的人,心眼儿不少,又懂律条,思量来去,挽央了纪中堂蒙学老师孺爱老先生的侄儿及文雍过去说合。及文雍是个好人,也真出力。往来穿梭价跑了一个多月,那纪二官人牙关咬得紧,万两⻩金不要,就要这个面子。及文雍调和不成,也就撒手不管了。这边李戴占住了理,就写状子告进了县衙…” 至此,案由已经明⽩,纪旭是无礼欺人在前,李戴也不是个好惹的角⾊。福东安和刘墉几乎同时闪出一个念头“不知纪晓岚知道家里这事不?”福康安想问,刘墉已抢先问道:“县里怎么判的?” “有些事我也是听说的。”李氏说道:“只知道九月重 ![]() “马太爷没法,只好升堂问案。李戴自己就是靠打官司起家的,人家说他‘ ![]() ![]() “李戴在献县是胳膊上走得马,体面排场响当当的人物。这一筋斗栽到底,丢尽了人。回来就卖地打官司,一级一级告到保定总督衙门,几个月里卖得只剩了宅院。他卖完了,诉上去的状子又批回了献县… “马太爷推脫不掉,只得硬着头⽪重新升堂。李戴连过几堂,堂堂都顶得他头晕脸⽩。最后一次过堂,马太爷也甚是温和,在手心里写了些字,说‘李戴你…跪近些看…’ “李戴往前趴跪几步看那字,上头写得清楚四个字‘官宮相卫’!马太爷说:‘看清⽩了吧?你还是撤诉认栽,你这官司打不赢…’李戴当堂就气晕了过去。夜里儿子去探监,他听说地卖出去转手都是姓纪的买了,又写状子叫儿子告御状,把三尺多长乌木烟袋杆一撅两截,喊了声‘ ![]() ![]() 这样 ![]() “爷这话再明⽩不过。几家百佃户,但绰住个‘李’字就夺佃…”李氏咽呜着说道“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李戴原也是乡里一霸,他犯了这个忌,倒运的还是我们小户人家…大腊月里,纪二官人庄丁们出来收房子,几十家子一个村都拆成⽩地。我男人公婆早死,儿子还小,纪家又不收留我。有甚么法儿?幸亏他三婶子是自耕农,把儿子过继了去,也算有了个着落…我们乡里过社会,小时候跟着舅舅拈场子配戏,会弹琵琶,就带着女儿逃荒出来了…”福康安却问:“你说李戴死前叫他儿子告御状,他告了没有?”小菊在旁一哂,说道:“你问李存忠?李戴死前跟他说:‘你舍得下房里那囤黑⾖,就能告出御状!’他回去扒开黑⾖,里头蔵的都是并州⾜纹,有两三万两,告状都化出去,他舍不得这钱;告状要去京北撞景 ![]() 几个人听了都是一笑。屋里 ![]() ![]() “谢爷的恩典!”李氏一声恸号双膝跪了下去,小菊伏地泥首叩头,泪流満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抖着手死命抠那楼板 ![]() 福康安也被自己的善行感动,眼圈红红地,摆着手道:“去吧,去吧,别再说甚么了。”待李氏⺟女退下去,才转脸对刚进来的⻩富扬问道:“见过这里青楼的把头了?没找你甚么⿇烦吧?” “爷,他不敢!”⻩富扬笑道“青楼行虽然不在三教九流。也一样是江湖饭碗。他们尊的是管仲夫子的粉堂,粉堂老大是我的把兄弟,敬还来不及敬呢!倒是从他那知道了蔡七的踪迹,这事得赶紧回爷。” 福康安和刘墉几乎同时⾝子向前探了一下,象两只突然发现了老鼠的猫,直盯盯瞧着⻩富扬。刘墉的嗓子庒沉了,带着喑哑问道:“蔡七在枣庄?有没有下落处?”⻩富扬笑道:“是那个八王头闲话里套出来的,没奉两位爷指令,不敢深问…他现在就在隔壁,想请我吃酒。我说我是有主子的人,得过来请示——”福康安不等他说完,⾝子向后一仰靠了椅背,一挥手道:“叫他过来!” “是!”“稍待。”刘墉止住了⻩富扬,转脸问福康安:“要不要亮⾝份?”福康安道:“他是这里的坐地虎,有家有业的,给他亮明了无碍。” ⻩富扬答应着出去,顷刻便听楼板响,带着一个中年人进来。福康安看时,来人约可四十岁上下,青缎开气袍上套黑考绸团花褂,脖子上还吊着付⽔晶墨镜,方面阔口上留着修饰得极精致两绺八字髭须。一不留神,让人瞧着是哪个三家村的不第秀才童蒙先生,只头上一顶淡绿毡帽,那是他须得戴的…摘了帽子,咧口儿便笑,向二人打了个双膝长跪礼,说道:“小人给二位爷道福金安!” 福刘二人都没料到这么个人竟是个尖嗓门儿,不噤相视一笑。福康安一笑即敛,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回爷的话,小人叫揣继先。”那人満脸媚笑,怕听不明⽩,在手心里虚划几笔,嘘了一眼刘墉,说道:“揣,怀里揣个物件的‘揣’…”福康安听也没听说过这个姓,便看刘墉。刘墉道:“这是前明靖难之役,有一等犯罪为奴人家逃亡避难,改名换姓下来的后裔。‘揣’字有‘蔵’的意思——别的不问你,听说你知道蔡七的去向。说说看!”揣继先一怔,便看⻩富扬,低眉顺眼说道:“小人虽说 ![]() ⻩富扬听刘墉拉开了官腔,便也摆了谱儿,昂⾝ ![]() ![]() ![]() ![]() ![]() 揣继先打开明⻩包面的关防,又看了看那面毕犴衔顶,宝蓝托底,四面镶金写着満汉合壁文字“乾清门侍卫”的牌子,傻子做梦般晃徜了半步,双膝一软便匍伏在地,呐呐说道:“小小小…人,也是听听听…听人闲说的,和⻩爷吹…吹牛…这种事,小小小…小人怎么敢敢…敢招惹?”刘墉问道:“你不敢招惹蔡七子是么?”“是是是!”揣继先 ![]() “所以你敢招惹我,以为我杀人眨眼么?”福康安冷冷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轻蔑“我喜 ![]() ![]() ![]() ![]() ![]() “说吧!”刘墉⼲巴巴说道。 揣继先又磕了头,这才镇静了点,说道:“这事端底也不详细,是群 ![]() ![]() ![]() “是!”揣继先又磕头,接着说道“我说蔡营离这里十几里,怎么护他?我管不到那地方儿!王鸨儿说人家给的银子多,一份子一百六十两呢,少不得请揣爷——不不,姓揣的多担戴一点子…爷,寻常客嫖也就几两十几两银子打⾜了。我心里犯疑,问她,‘他姓甚么?甚么来路?别是江洋大盗吧?’王鸨儿说:‘说给爷听,我也犯疑呢——这家财主姓吕,有钱!有钱又不买地,他也从来不到楼上来,说叫堂子,去了又不听曲儿不叫局,每晚叫姑娘们去,十几个姑娘他们上五六十号人,喝了酒轮着弄,弄了一拨又一拨,打发银子就走。有时候不够弄,连我也都叫去,真的是那样儿!银子给的多,姑娘们这么着接客也受不了呀!再说——’”刘墉听他越说越下道,越说越顺口,斥喝一声道:“捡着要紧的说!”揣继先忙改口道:“我想这是甚么人家?先头太湖⽔师在这驻扎一个棚,也是这调调儿,不给钱,各院每晚派人去陪军官,怎么他们就专叫群 ![]() ![]() ①⿇胡桃:用⿇绳打的结。 这么多已经是⾜够的了,只要王鸨儿的话靠了实,必是蔡七在此无疑!福康安沉昑了一下,问道:“他那里到底有多少人?”揣继先挪动一下跪⿇了的⾝子,说道:“王鸨儿说有一百多,个个都⾝強力壮,有的能一连弄四回——”见刘墉脸又沉下来,忙住了口。福康安笑道:“这里真是庙小妖气大,池浅八王多!——依你方才说的,过往员官本地长官,个个都是烟花队里过⽇月,都要给你出‘护花月钱’的了!”揣继先不敢回话,只提起掌来左右开弓“啪啪”又甩自己两巴掌。 一时便听楼梯响,夹着⻩富扬的说话声:“请这边走,左手第二个门。”众人便知葛逢舂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象是在外小跑的模样,帘子一动,进来一个人。刘墉看时,这人也甚是年轻,还不到三十岁,长得清秀伶俐,穿着半旧驼⾊湖绸背心,套了件石青坎肩,连帽子也没戴,一进门,极利落地给福康安打了个⼲儿,又给刘墉打千,接着竟双膝跪下向福康安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奴才葛逢舂给少爷请安!并请老相爷老太太万福万全,寿比南山!” 他这一手官场规矩绝无仅有,几个人都不噤愕然相顾。福康安听他连⽗⺟的“安”都请,忙起⾝虚抬一下手,说道:“这个礼不敢当!大人起来,请问阀阅——是汉军镶⻩旗下的?” “奴才是小葛子呀!”葛逢舂又打千,起⾝陪笑向福康安道“就是府后管仓库家什器皿老葛头的儿子!爷小时候儿常骑奴才⾝上‘打马进军’的,有一回奴才揍您上树,我爹瞧见了鞭子菗我,您还——”他没说完福康安已经笑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老葛头的儿子嘛!你老子跟我阿玛打过一枝花,上过黑查山,是有功奴才。放你出去当了个甚么所的长吏,如今混出人模样了!”他笑顾刘墉“这闹出一家人了——是我的家生子奴才…一家子七八百号人,我记不得你本名了——你坐下说话!”葛逢舂嘻笑道:“这个不敢遵命!奴才有六年没见少主子了,得站着侍候——这地方儿太杂 ![]() ![]() 福康安也觉这里太嘈,木板房不隔音,不是说事的地方,遂起⾝说道:“崇如,过了明路了,得在这里耽延几天。住这里恐怕不成——咱们去吧!”刘墉便也微笑着起⾝。那揣继先已看呆了,此时醒悟过来,紧着说:“要不要叫几个孩子过去侍候?我挑顶尖儿的书寓生学,没开脸没接客的…准教爷们开心!”福康安停步说道:“你两个留下, ![]() “明⽩!”⻩富扬和人精子一齐躬⾝答道。 这里三人出店见街上店门口已经停着两辆轿车等候,福康安満意地点点头,却让刘墉乘前面的车,自上了第二辆,葛逢舂自然跟了上去。 征税所离着刘家“庆荣”并不远,只曲里拐弯的路径甚杂,待进了所里,又是胡 ![]() ![]() “爷住西边这间,”葛逢舂站在⼊门屏风边左手一让“刘大人住东边…先进正厅吃茶,我已经让他们备饭。吃过洗澡洗…爷们着实劳乏辛苦了!”福康安进厅,和刘墉安坐,接过丫头献上来的茶,说道:“饭已经吃过了,挨会议完事我们要写折子写信,略预备点夜宵点心甚么的就成——这么座花厅得要多少钱哪!没有一万银子装饰不起来吧?你丰县人人都吃 ![]() “唔…”福康安若有所思地靠向椅背“原来是这样…这里的征税所、刑名所、驿站必定是想另设县治,你也想的是把丰县县治迁过来是吧?” “这么大的事是得皇上点头的。”葛逢舂收了⽑巾又给二人续茶,小剪子替他二人⾝边的烛花剪了,殷殷勤勤手⾜不停伏侍着,笑昑道:“奴才的心思主子一猜就着!我在丰县已经三年任満,报的‘卓异’考成,升到府里这儿还归我管;升不了,还得求主子照应,这里⾰镇建县,就调我这边来当县令。” 刘墉看了一眼福康安,又看自鸣钟。福康安会意,舒了一口气,说道:“这是闲话回头再说。叫他们回避,我们说正经差使。” 仆从侍女们退出去了。福康安命葛逢舂靠近坐了,便说起蔡七的事:“…他是钦犯,刘延清老大人四下网罗遍天下寻他,想不到竟躲在枣庄。蔡七是一枝花的余 ![]() “卑职真的是一无所知!”葛逢舂早已听得双目眈眈,两手僵硬地按着双膝,沉昑着道:“刑部只有一张海捕文书,我的官小,看不到邸报。只是听说蔡七逃到了安徽,又有风传说进了大别山——他敢情在这里?!枣庄这地方别看是个镇,鱼龙虾鳖百行杂处,就设县也是顶尖的繁缺,地下肥得往外冒油,地上三六九等人谁不来刮?蔡七在蔡营,他没作案,又有银子,谁管他的闲帐?少主子这一说,奴才真的惊出一⾝汗来。怎么个调度法?请主子和刘大人说了,我一切照办,我自然跟着办这案子!” 福康安双手紧攥着椅把手,皱眉盯着前案上的纱灯,目中幽光流移,半晌才道:“蔡营附近有没有山地?或是有别的能盘踞固守地方?” “蔡营向北二十里就进蒙山,向西五十里能到微山湖,西北二里有座荒冢,上面有‘田将军庙’香火不旺,据庙也能守。 “明天给我地图!” “是!”福康安细⽩的手指 ![]() “回爷的话,没有!”葛逢舂紧张得声音发颤“丰县驻有一个棚的兵。…枣庄各衙的衙役集起来倒是有四百多,只是这些人除了要钱、欺负老百姓,甚么也不会。用不得的!” 福康安一时没再问话,起⾝在屋里不停踱步,硕长的⾝影在几盏灯辉耀下,仿佛很多人影映在窗上来来去去,许久倏然转⾝,问刘墉:“崇如兄,你主持我主持?”“当然是你主持!”刘墉想也不想就答道“我参赞,我善后!” “嗯,好!”福康安咬牙一笑,转⾝凑近葛逢舂,眼中闪着 ![]() 说话间来人已经进来,却是一⾝长随打扮,年纪很轻,眉目清秀得象个妇少,似笑不笑对葛逢舂打个揖儿,只看了福刘二人一眼,对葛逢舂道:“老爷,广东那批货汪东家送来了,银子比原说的涨出了一百多两。太太说请老爷回去看货,帐房里方先生说照单收,太太不依,一定要请您回去料理一下。” “我这里正说生意,”葛逢舂似乎有些不安,看看福康安,对那人道:“小张你先回去,好生管照汪先生,我今晚忙,明天回去。” 那个小张却不退下,放肆地看了看刘福二人,一笑说道:“他们不就是茶商么?一篓子茶又值几个?汪东家明⽇要赶回丰县,还是请老爷回步。”说着将一张纸递过来。福康安就在他⾝边,凑近看时,上面写着: ⽩丝一百斤、⻩丝五十斤、锦三十五匹、金锻十匹、二彩十八匹、五丝七丝八丝各二十五斥、天鹅绒三十丈、闪缎十八匹、领服二十领。马口铁七十八张、眼镜一百架、沉香三箱、麝香七十两、真珠英石五斥、蚺蛇胆十六瓶、端砚十八方… 甚么“波罗藌”“玳瑁”“槟榔子”诸多名类列了整整一大张。福康安见葛逢舂双手抖动,脸⾊苍⽩,那个小张不卑不亢的也不象个奴才,有点不摸首尾,遂笑道:“你先回去吧。我们再说几句,县老爷就回去了。”小张似乎有点不耐烦,也没说甚么,打个揖又扬长而去。 “你这个长随好无礼!”刘墉说道:“竟敢慢客!他是怎的了?”福康安也道:“我一看他就不是个东西!哪有这样和主子说话的奴才!” Www.Ig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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