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是二月河创作的完结历史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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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乾隆皇帝 作者:二月河 | 书号:42275 时间:2017/9/29 字数:10047 |
上一章 03 醉骚丞懵懂欺豪奴 憨巡检任性种祸因 下一章 ( → ) | |
福廉安目送窦光鼐和马二侉子出去,这才留心到,方才和两个员官说话间,那丫头已经把屋子收拾得变了样儿,![]() ![]() ![]() ![]() “你很会侍候。”福康安点头微笑,暖洋洋坐在炕上,双手捧着大碗,存温地说道:“我在京北,⾝边的大丫头就有二十多个,外房耝使丫头也有四五十个,却不及你有眼⾊。方才问了,你叫罗…罗甚么来着?” “罗秀英。”那丫头抿嘴儿一笑。 “这名字太俗了。” “爹妈给起的,卖到扬州鲍家染房,染房又把我送给⾼银台,浆浆洗洗的,也上不得台面,胡 ![]() “⾼银台”就是当今户部侍郞⾼恒,是乾隆后宮贵妃钮祜禄氏的嫡亲弟弟,兼着侍郞衔,专管天下盐务。诸般公务差使理办练达,且是相与友朋周到敦厚,本来如花似锦前程,却只为⾊ ![]() ![]() “覆窠之下无完卵。”福康安打心底里叹息一声,说道:“你命好不济——只是你如今是个甚么主意?你是好人家正经庄户人女儿,只为穷才落得这般境地,我替你思量,要愿意回淮 ![]() 秀英自幼卖来卖去,主子换了又换,从没一个拿自己当人看的,福廉安这番话虽温馨淡适说出,在她听来,竟似舂风过岗丽⽇暖⾝,长长的睫⽑下泪⽔滚来滚去,再忍不住,已走珠儿般淌落,匍匐了⾝子浑⾝瑟索颤抖,泣声说道:“爷…爷这副心田,必定公侯万代…观世音菩萨神圣有灵,必定佑护爷康健无灾长命百岁!爹娘待我虽好,家里那个样子,回去仍旧是卖我——”她哽咽強忍,还是放了声悲号,呜地一声哭出来。周围小吉保、铁头蛟、小奚奴胡克敬都是心里一缩,不自主眼眶红了。福康安心里一酸,眼中満是泪⽔,脸⾊变得异常苍⽩。隔壁的长随听见动静,刚揭开草帘要进来,福康安断喝一声:“你出去!谁叫你了?!”转过脸⾊慰抚罗秀英道“别怕,不是说你。”罗秀英被他这一声唬得一颤,已是收泪止悲,叩头说道:“我情愿跟爷当个耝使丫头,侍候得不好,做错了事,打罚都由着爷!” “好,那就是这样办了。”福康安道:“我家簪缨世族,満州哈拉珠子旧家,阿玛总理朝纲不理家务,⺟亲是善 ![]() ![]() “谢爷的恩典!这是秀英的福气,前世修来的果报…” “秀英这名字不好,”福康安仰着脸想了想“嗯…你就叫鹂儿好了,你声音好听,⻩鹂鸟儿似的,和你的本姓也相合。” “⻩鹂儿!”秀英喜得拍掌合十“呀——这么好听的名儿呐!”她磕下头去“奴婢鹂儿谢福爷赏这好的名字了!” 福康安无所谓地一摆手命她起来,说道:“我已经装不成乞丐了。且是我也真的装得不伦不类。小胡子——告诉隔壁冯家的,给我换行头。你到街上走一趟,告诉瓜洲渡驿站,今晚我们过去住。慢着——照着太太屋里小云儿的例给鹂儿买两⾝⾐裳,天冷,给她加件里外发烧的⽪坎肩或者风⽑儿比甲甚么的——去吧!” 小胡子者者连声答应着退出。 铁头蛟见鹂儿要往盆里泡洗那堆脏⾐服,笑道:“四爷用不着这些了,这种天儿洗了也难得晾晒⼲了。回头叫人散给穷人得了。四爷,我是刘大军机派来专门接您的,胡家小厮没⾝份,到驿站说话未必中用,不如我亲自去说妥当些儿。”福康安对别人都是颐指气使,呼来喝去,只这铁头蛟也是乾隆赏识的贴⾝侍卫,明说是刘统勋派来,其实还是皇帝亲自授意,因此礼面情上带着三分客气,听他说话,点头笑道:“你不是我家家奴,又奉钧命,这事随你。” 铁头蛟出去,小吉保笑嘻嘻禀道:“我的爷,您有二十天不澡洗了吧?⾝上一层老泥,刷了浆糊似的,就换了新⾐裳也穿不慡。我把这屋烧得暖烘烘的,现成的热⽔擦洗擦洗,到驿馆舒舒展展歇夜一,明儿咱爷们坐驮轿赏雪景赶路。那才叫——”他眨巴着眼搜罗着自己的“学问”想着说个文雅点的词儿,半晌笑道:“那才叫‘公瑾当年,小乔嫁人当媳妇儿,雄姿英发! ![]() “去吧,去吧,再弄点柴来!”他没说完,福康安已是哈哈大笑“你引这词,气死苏东坡,真个唐突英雄辱没斯文!”笑了一气,见隔壁长随头儿冯家的已进来,満脸陪笑站在门口,因又道:“老冯,你这帖膏药我揭不掉了。一路上没少给你没脸,心里不要怨爷——我装叫化子,你毕恭毕敬跟后头,碍我的事么!” “奴才哪敢怨呢?”冯家的笑着就势儿打千儿请安,起⾝呵 ![]() ![]() ![]() 一时收拾完毕,却仍不见铁头蛟和小胡子归来。福康安没耐 ![]() ![]() ![]() “这是皇上赐的。我每年元旦生⽇,皇上都有赏赐。⾼恒算甚么?这荷包儿我就十几个,还有十几柄如意。”福康安被她说得消了气,笑道“你还是见识少。送你京北家去,御赐的物件摆着几屋子呢——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鹂儿听得抿嘴儿笑,一回头间,才知道铁头蛟回来了,忙替福康安拽拽袍角,站起⾝来后退一步垂手侍立。 “回福爷的话,”铁头蛟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脸上青一块⽩一块不是颜⾊,躬⾝回道:“事没办成,小胡子惹了事,叫人家扣起来了!” “甚么?”福康安⾝上一震,已是 ![]() 原来瓜洲渡驿站离着五通祠沿瘦西湖北岸驿道走,曲曲弯弯也不过五六里地。小胡子胡克敬⽇夕在扬州 ![]() ![]() 胡克敬一步一滑,跌跌撞撞捱到驿馆广亮门前,隔门洞往里看,院里也是雪天雪地,仿佛没住人似的岑寂无声,満天井厚厚的雪上连个脚印也没有。在大门滴⽔檐下抖了⾝上的雪,他试探着摄脚儿进门洞,象一只怕跌进陷阱的野兽般左右顾盼,没走几步,猛听门房洞里“汪!”地一声狗叫,蹲伏在门洞西北角一只小牛犊子大的⻩狗毗牙咧嘴“唿”地扑了上来,却是铁锁拴住的一只巨獒。扑到半道儿便被拖住了,那畜牲唁唁呜咽,后爪人立动扭着庇股尾巴,伸着前爪兀自抓挠不休。胡克敬突然着这一吓,竟仰面跌了个四脚朝天!起⾝尚自臆怔,门房东壁里几个驿丁一阵哄笑,却没有人出门应候。 “我⽇你妈的!”胡克敬骂道。他是傅府世奴,爷爷随傅恒⽗亲从军西征,死在乌兰布通,爹是相府二管家,他又跟着傅恒正配夫人棠儿的独子福康安侍候,和小吉保儿一般,是最得用的奴才。福康安金尊⽟贵之人,读了小说稗官连环套儿鼓儿词,忽发奇想要“讨饭”一路到南京,主⺟棠儿管不了儿子,却严命小吉保和小胡子“替爷装装幌子”一路过来,最恨的就是有的人家养狗伤人,看着自家狗咬人还剔牙袖手儿幸灾乐祸。他也是自幼跟着福康安玩刀练箭的,相扑布库拳脚都能来几下。此刻不是来“讨饭”是来传谕主人令旨的,见驿站的人这模样儿,一肚⽪无名火刮杂炎腾而起,且不理会驿丁们噱笑,知道那狗扑不到自己,只不远不近猫 ![]() ![]() 读者须知,狗这种畜牲噤得打熬得疼,打折了狗腿,不逾月有的竟能自行接骨,打破狗头,不须敷药,几天也就好了,最是 ![]() ![]() 屋里的驿丁们早就出来了,共是四个,只是胡克敬连掰带顿摘臼儿,提顶⽪塞喂雪,一串儿动作利落⼲净,且是谁也不懂狗不能吃雪,竟象看戏法儿似的都呆定了。直到见那狗痛苦地扭曲着⾝子瑟缩发抖,众人才醒过神来。一个驿丁怔了一下,上前提那狗脖子,已是翻眼儿流涎⽔,软得一团烂絮也似,登时眼中冒火,立起眉⽑瞪着胡克敬骂道:“那里来的野杂种?你他妈的活够了!”胡克敬哪里肯让,反口便问:“野杂种骂谁?” “野杂种骂——”那驿丁话一出口便知上了当,丢了狗,恶狠狠便冲过来,伸手“呼”地一掌掴将去。胡克敬撒溜之极,急蹲⾝双脚一拧跃后一步,见那三个也围上来要动手,尖着嗓子大叫一声:“你们谁敢动我汗⽑,叫你们立旗杆!我是傅中堂的人——来给你们传话的!” 驿丁们一愣,上下打量胡克敬,却见他额前头发⾜有寸半长,猪尾巴似的小辫子细得筷子似的,脑后头发都粘得毡一般凝成一块,开花棉袍子烂得劈岔儿露出挽裆 ![]() ![]() ![]() ![]() “回柴分司①的话,”驿丁们接手扶过呕吐得口中直淌⻩涎的驿丞,回话将方才的事说了,又道:“请司丞明示,怎么处置这小杂种?” ①分司:即武职巡检,是最低品的武官(九品)。 柴分司听了,说道:“我也瞧他不象个玩艺儿。不过,狗已经死了,小杂种精穷的个小光 ![]() “是罗!”四个驿丁笑着答应一声,回⾝便动手。胡克敬急得双脚跳,大叫道:“我真的是——”话没说完,已货真价实挨了驿丁一嘴巴,情急之下,⾝子一缩,从一个驿丁裆下“唿”地钻出来,跳脚就要撒丫子,却被那个姓柴的分司一把拧住,劈脸又是一掌,骂道:“好大的狗胆,和长官说话,有你这样儿的么?” 胡克敬哪里肯服软,破口便骂:“好!你打得小爷好——福四爷的钧旨老子不传了——少时就叫你们知道喇叭是钢锅是铁!”骂着,已被人按了一口雪,那驿丁笑道:“你也尝尝这滋味!”小胡子被几个人架死了,拖死狗地拉进了驿站。 几个驿丁架弄着驿丞,还在让着请姓柴的“进屋暖和暖和,喝两盅儿再去”铁头蛟沿着驿道逶迄过来。他是老江湖出⾝,并不莽撞,嘘眼察看几个人气⾊动作,听得他们骂骂咧咧说甚么“小叫花子”还有甚么“大黑子四眼虎死得不值”云云,心头便起警觉,料是小胡子惹了事,便小心翼翼,上前打了个躬,笑道:“列位上下,哪位是这里驿站的驿丞?” “我…呃…我是!”那驿丞脚也站不稳,煞⽩着脸,头晕得天旋地转,看铁头蛟时,竟似眼前站着一排叫花子——晃了晃头拼命定住了睛,问道:“你…你他妈的找,找,找我有…有甚么事?” 听他开口便出言不逊,一脑门子寻事的火气,铁头蛟更坐实了小胡子惹出事了,他却并不生气,遂转脸对姓柴的说道“他醉得听不懂人话,这位长官——我们方才有位兄弟,到驿站来传话,不知见着没有?” “方才只有条小疯狗,”姓柴的眼盯着这个中年乞丐,他其实也是半醉的人,只武人出⾝,略撑得住些,见铁头蛟毫不起眼的个穷脚杆子如此大样,心中便有气,说话也就没有把门的“咬死了驿站的老黑狗,还冒充是甚么‘富中堂’‘穷中堂’的家人 ![]() “他是我们的小兄弟。”铁头蛟笑道:“确是傅中堂家人。我们都是跟从傅中堂的四少爷从京北南下来的。至于‘ ![]() ![]() 话说得恳恳切切娓娓中听,无奈驿丞和这位九品武官都是被酒之人,且清时驿站虽是小职分差使,却不隶属地方官管辖,一层一层直隶兵部,而且过往员官⽇无虚夕,从宰相到府道县令,甚么样的神仙没见过?驿丞醉得颠三倒四,那柴巡检是专守驿馆的营差,也是个心 ![]() “回复你这九品大人!”铁头蛟一忍再忍,觉得这群人真的是太不识抬举了,因咬牙冷笑讥讽道:“别说是福四爷袭着子爵,又是侍卫,就是不才,也是御前三等虾!请问你是甚么南北?这位喝过醉死狗酒的驿丞大人又是甚么南北?”问得姓柴的一愣。铁头蛟铁青着脸又道:“你们瞳了⻩汤,大爷我不计较你们无礼。一句忠告给你们,赶紧腾房子放人,福四爷来了赔个不是这本帐就翻过去。不然,砸了你这鸟驿站,叫你们哭天无泪!”姓柴的眉头一立,大喝道:“你敢!——如今的侍卫真他妈比兔子都多!”他指定驿站旁几排房子“你敢 ![]() 铁头蛟是汉江⽔匪出⾝,雍正年间曾受雇皇三阿哥弘时谋刺弘历(即乾隆),被乾隆收服后倒戈从良多年,因“出⾝不良”虽⾝在宦海,却从来谨慎有加,一步多余的路不走,一句闲杂的话不传,一心恭敬小心侍奉主子。他老江湖出⾝“砸驿站”的话一出口,便知说错,此时断然不敢再纠 ![]() ![]() ![]() “悉听尊便!”铁头蛟道:“我也要回我们主子——你们留下姓名!” “我行不改名坐不更姓,柴大纪就是!”姓柴的说道,又把手一指驿丞“他喝醉了酒——有事我一人兜了!” “好汉子——等着瞧!” 听完铁头蛟如此这般述说瓜洲渡驿站的经过,福康安咬着牙没吱声,只口角吊着一丝轻蔑的冷笑,胡克敬的⽗亲跟傅恒,剿匪擒霸抄检员官,只有拿人的,从没有倒被人拿的事,养教成 ![]() ![]() ![]() ![]() ![]() “这是扬州,”福康安静静地说道:“离着南京咫尺之地,其实就是帝辇,不能 ![]() ![]() 铁头蛟自幼只晓得月黑杀人夜,风⾼放火天“从良”为官后也只是知道皇家规矩不可冒犯而已,细思福康安的话,觉得学问大,究是怎样个“大”法,却又懵懂不知所以,想着,笑道:“那柴大纪年少气盛,驿丞又吃醉了酒,小胡子那⾝破烂行头,谁瞧了信他是四爷跟前的人?者莫爷亲自走一遭,看他们是怎么话说?”正说着,门外有脚步声。吉保咧嘴笑道:“准是狗⽇的醒了酒,赶来给爷请罪来了!”话音未落,草帘一挑,门口罩起一团雾气,两个人影缓缓进来。福康安憋⾜了劲,只要是姓柴的和驿丞,不由分说一人先赏一耳光再说,定睛看时,却是鱼登⽔,后边跟的是个十分秀气的青年,也认识,是在军机处阿桂跟前掌管文书侍候笔砚的和砷,他略带失望地舒了一口气,坐回炕沿,盯着二人问道:“怎么?扬州府这地方儿不归朝廷管了么?你来拿我?” “四爷!”鱼登⽔和和砷都被这劈头一 ![]() “恐怕真要劳动一下大驾。”福康安冷冷笑道:“不然,连我福康安也要被贵州驿站的人拿了,你可怎么向刘统勋 ![]() 和砷嘻嘻一笑,说道:“爷是英雄 ![]() ![]() ![]() “四爷,您是金尊⽟贵之人,”和砷笑着款款而言“犯不着和他们呕气。瓜洲渡驿站现在没住员官,是靳文魁和裴兴仁两个戴罪官儿和他们家属扣在那里。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您就住那儿,心里也不畅快,再说也不吉利不是?依着奴才的,住府衙里西花厅,又暖和又敞亮,还有扬州府预备接驾教习的戏班子。爷只管⾼乐儿,奴才去和驿站打擂台,要不回爷的人,只管拿奴才是问!”福康安想了想,执意要住瓜洲渡自无不可,但彼处既囚着犯官家属,确是带着晦气,和驿丞这类微未小员呕气也显得度量不宏。而且这事⽗亲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场声⾊俱厉的训斥。想着,已是得了主意,冷冷一笑,说道:“我是奉旨观风的钦差,要住哪个驿站,谁敢不支应我的份例钱粮秣马?说声叫他腾房子,他敢不腾?不过——裴兴仁靳文魁都是戴罪的可怜人,大雪天携家带口挪移地方,小爷心下不忍,就依了你吧。哪里将就不了夜一呢?一路荒庙破庵子都住过来了——你俩个去,叫驿丞亲自带胡克敬到府衙说话——还有那个柴大纪少不得也要有个 ![]() “扎——”“是…”鱼和两人躬⾝同时答道。 “咱们走!”福康安站起⾝来,向下人吩咐道:“鹂儿和我坐驮轿,把行李包裹搭了骡马上,其余的人一律步行!” wWw.iG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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