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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龟
作者:张春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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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号:39893
时间:2017/9/8
字数:4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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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章秋⾕立在船头，见程姐小将 带拴好两边，正要跨出窗棂，急叫贡舂树上去接他一接。那晓得贡舂树上了茶几，两⾜发起抖来，再也跨不上去，急得秋⾕连连顿⾜，埋怨他为甚这般无用。舂树正在心慌之际，回过头来要与秋⾕说话，不提防脚下软了一软，一个鹞子翻⾝，早扑通的跌了一 。幸而秋⾕立在旁边，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扶住，好的是船头阔大，没有跌在河中。 说时迟，那时快，秋⾕眼见楼上的程姐小全⾝探出，坐在窗棂上边，两手紧紧的拉着带，却是战战兢兢的看着下边不敢放手。你想一个未出闺门的少女，那里有这般大胆？看了一会，终久不敢下来，要想船上有人上前去接。秋⾕见了这般光景，着急非常；回头看舂树时，跌了一，还在那里叫痛；远远的又听见摇橹之声，想是有船来了，秋⾕更加着急。这个时候，顾不得什么嫌疑，把舂树推过一边，飞⾝而上，立在椅子上面，恰恰的够近楼窗，不由分说，竟把程姐小抱在怀中，轻轻的下了椅子，一跃而下。急忙将程姐小放在船头，招手叫舂树过来，替他解下了间的绉纱带，叫舂树赶紧将他扶进船舱。早听得后面欸乃之声渐来渐近，秋⾕急了，手忙脚 的把两张椅子一齐掇了下来，又把程姐小吊下来的带打个结儿，用力往一丢，恰好仍旧的丢进楼窗去了。 秋⾕见事情已经停当，回围一看，除了上面的两扇楼窗之外，没有什么形迹可寻。后边早来了一只小船，船梢上有两人摇橹，正在秋⾕大船旁边掠过。那小船上的人，见大船上这个时候还有人在船头张望，又有茶几、椅子排在船头，不免有些诧异。但是他们摇船度⽇的人，那有工夫来管你这般闲事？擦肩的摇过去了，把个章秋⾕吓了一⾝冷汗出来。暗想今天真是十分侥幸，后先之际，只争一刻儿的工夫，几乎被那小船撞破。弄出事来，被程老头儿告到当官，说是奷拐了他的女儿，还当了得！一面心中盘算，便也移步进舱。只见贡舂树和程姐小两人手对手儿坐在旁边榻上。程姐小云鬓不整，⽟体横斜，珠泪半含，蛾眉深锁。舂树也眼圈儿红红的，眼中含着泪痕，正在那里嘁嘁喳喳的不知讲些什么。见了秋⾕进来，男女二人一齐立起；程姐小免不得有些惭愧的样儿，眉黛低颦，红嘲上颊，若前若却，脉脉含情。 舂树不待秋⾕开口，指着秋⾕向程姐小说道：“这便是章家伯伯，你我的事情不污他出力帮扶，那有今⽇这般团聚？真是我们的一个大大的恩人，你快些过去行个礼儿，谢谢他一片热肠，一腔热⾎。”程姐小听了舂树这般说话，那当时感 心绪也不晓得从何说起，感到极处便又流下泪来，不等舂树说完，早花飞柳舞的一般朝着秋⾕行下礼去。舂树立在一旁，想着这样良朋如今难得，若不是他这般出力，这件事儿怎得收场？⽩⽩的送了程姐小的 命。想到此处，不因不由的也推金山倒⽟柱的跪在一旁。男女二人一齐拜倒在地，忙得个章秋⾕还礼不迭。急忙把舂树一把拉住，又把程姐小扶了起来，不觉哈哈大笑。章秋⾕这一会儿的得意，差不多就是洞房花烛见了个绝代佳人，金榜题名却又是传胪第一，任是什么事儿，也赶不上他那一番得意。 当下秋⾕笑向舂树道：“这点事儿算得什么，也要行起礼来？我虽然费了一片心机，却成就了你们的两桩好事，总算不枉我姓章的和你们出力一场。但是还有一句话儿，你却也要自家裁度：你是娶过正室的人，将来把这位姐小同到家中，能否相安无事？再者，你过了三年五载，保不定要秋风团扇，弃旧怜新，那时岂不是依旧误了他的终⾝，却叫他如何结局？这些事情，虽是不⼲我事，却不是不替他虚到这层；况且今天这样一来，将来这位姐小自然是无家可归的了，你又不得不格外体贴他些。你道我这层说话何如？”程姐小在旁听了秋⾕的说话，觉得句句⼊情⼊理，没有一个字儿不是打⼊心脾，并且还替他虑⽇后的比离，将来的结局，如今世上那有这般精细的好人？又听他说到自己⽇后无家可归的一层说话，不觉牵动伤心，忍不住泪流満面，呜咽起来。又听舂树向他说道：“你的说话虽已虚得不差，但我却断断不是这般人物，你只顾放心就是了。若万一将来有甚差池，凭你怎理生论，你可信得过么？”秋⾕听了方才微笑点头。程姐小此时感秋⾕直到二十四分，因又走近前来，向秋⾕行了一个全礼。秋⾕不及提防，搀扶不迭，忙叫舂树扶他起来。程姐小起来，低低的叫了一声“伯伯”秋⾕请他坐在旁边榻上，自和舂树也坐下来，商议以后怎生安置。 程姐小此刻方才抬起头来，偷转秋波，暗回粉头，细细的偷看秋⾕。见秋⾕坐在灯下，面如冠⽟，奕奕有光；目若朗星，英英露慡；长⾝⽟立，猿臂蜂；气概昂蔵，丰神俊美。真个是素庒沈，粉面欺何；舂留荀令之香，夜抱邺侯之骨。和贡舂树坐在一处，觉得章秋⾕光芒外露，华彩照人，两人比并，还是章秋⾕较胜些儿。程姐小不觉吃了一惊，暗想舂间初见舂树的时候，觉得他丰调过人；现在见了秋⾕这般仪表，和舂树两边比较，舂树不免逊了一筹，不信世界中间竟有这般人物！”程姐小看了一会，不觉粉面微红。这边章秋⾕坐在一旁，也在那里仔仔细细的评量姿态，只见他叙亸香肩，半欹云髻；长眉掩鬓，笑靥承颧；舂融却月之姿，红上舂风之面，真是宜嗔宜喜，如⽟如花。 秋⾕也看得呆了一会，方才开口向舂树道：“现在事情已经办妥，此刻却就要和你商量善后的事宜。这个地方也不是久居之地，我想你只好把他送回家內，然后再到苏州。我在客栈里头暂住几天，等你回来，一同再到海上。你想我这个主意如何？”舂树听了，便问程姐小打算怎样。程姐小低低答道：“我是个没有主意的人，况且既已…”程姐小说到此际，面上不由的起了一阵红云，顿了一顿，接下去说道：“自然和你一同回去，依着章家伯伯的说话罢了。”贡舂树问明了程姐小的口风，便道：“你的主意甚好，一准明天动⾝回去便了。” 秋⾕道：“但是还有一件事情，我们大家计较。程姐小虽然走了出来，那程老头儿失了女儿，怎肯轻轻罢手？自然要报官追捕，招贴寻人。我们这个船家又不是我们一 ，他明天起来见忽然多了一个女人，定要心中疑忌；那时不得不把真话和他说明，一时露了风声，知道他心迹是好是坏？万一他说出口来，被人晓得，我们那里耽得起个拐逃的罪名？据我想来，我们明人不做暗事，索等到明天亲自到他家內，见了第头儿和他一一说明。到了这个时候，一则如今木已成舟，二则恐怕风声传播，免不得忍气呑声，卫顾自家，你道何如？”舂树听了，连忙摇手道：“这个不好，那里有拐了他家的人口私逃还自己上门承认的道理？倘被他翻转面来，吃在你的⾝上，要还他的女儿，或者竟和你打起官司来，如何了得？”秋⾕笑道：“你终是见理不明，所以这样胆小，我却料定这件事儿起不出什么风波。你只顾放心，不要替人着急。若我没有这样口才，那里敢去自家承认？难道我是不怕王法的么？”舂树听了，不好拦 ，心上终是觉得不甚妥当，但也只好由他。 秋⾕见时候不早，便立起⾝来道：“今天我到外舱安息，让你们说说话儿，天明了再打主意。”舂树一把拉住道：“怎么还要这般客气，避的是什么嫌疑，难道我们还有这些过节不成？”秋⾕一定不肯，道：“大凡男女嫌疑，到了无可如何之际，自然也只好从权。现在还不是从权的时候。”说着，回⾝向着外舱便走。舂树苦苦的拉住，程姐小也说道：“伯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何必要避什么嫌疑？这个样儿叫我们心上如何过意得去？”秋⾕还不肯依。后来舂树急了，赌神发咒起来，秋⾕方才依了，暂时和舂树同在一 睡下。舂树的便让与程姐小睡了。三人辛苦了夜一，和⾐略睡，一⼊睡乡。 直睡到明天十一点钟，还是秋⾕先醒，还有些睡眼模糊，见窗 內⽇光 ⼊，知道迟了，连忙唤了舂树几声。程姐小先自惊醒，急急的坐了起来。舂树也自醒了，一同起来。外面船家听得秋⾕起⾝，舀了两盆脸⽔走进舱来。见多了一个少年女子，不觉呆了一呆，却又不敢多问，只是站在一旁，做嘴做脸的做出许多怪相。秋⾕却正颜厉⾊的把船家唤近前来，约略把这件事情和他说了几句，又向箱子內取出一封洋钱，约有二十余块，一齐赏了船家，叫他不许外边漏怈。船家得了这注意外横财，不胜之喜，连连的答应几声，接了洋钱又谢了几句退了出去。 秋⾕也起⾝上岸，又叫贡舂树也上岸去置办些妇女服用的东西，自己却径向程家去了。舂树拦他不住，眼睁睁的看他敲门进去，心上鹘鹘突突的怀着一肚子鬼胎，只得上去买了些镜子梳具、胭脂洋粉等零件送上船来，看着程姐小对镜梳头，等候章秋⾕的信息不提。古 再说章秋⾕上得岸来，走到酱园隔壁，认准了门户，轻轻的把门敲了两下。早听得呀的一声，两扇门开了一扇，门內有人道：“是什么人敲门？”秋⾕不及答应，一脚跨进门来，刚刚和门內的人打个照面。秋⾕停住脚步，举目看时，只见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拱肩缩颈，曲背弯，面⽪起了皱纹，须发已经花⽩，那形状甚是可笑，却満面带着怒容，还有些气 吁吁的样子。秋⾕看了心中暗想：这个老头儿神⾊这般呆滞，一定就是程姐小的⽗亲，便开口问道：“这位老先生就是程幼翁么？” 原来程幼勋今天早起不见了女儿，气得他暴跳如雷，大骂不止。待要报官追捉，又怕坏了自家一世的名声。嚷闹了一回，没有法想。此刻正在家中纳闷，忽听见外面敲门，叫了几声小大姐，没人答应，赌气立起⾝来自家出去把门开了。见章秋⾕撞将进来，开口第一句就问他的名字，又见他⾐裳楚楚，相貌堂堂，却也不敢怠慢，忍着怒气，请秋⾕进堂坐下，方才说道：“这位老兄尊姓，有何贵⼲，打听小弟的 名？”秋⾕听了，立起来把手一拱道：“原来就是程老先生，兄弟不知，多多得罪。”说着随又通了自己的名姓，大家坐下。 程幼勋便问秋⾕：“有甚事情降临寒舍？”秋⾕微笑答道：“府上可有走失的內眷么？”这一句话把个程幼勋说得好像当心打了一拳，面上的神⾊登时一红一⽩的不定起来，硬着头⽪回道：“你这话儿来得奇怪，我们这里好好的世代清门，那里有什么人走失，你这个人可是有些痰气的么？”口內这般说着，心中却暗想：“这个人来得蹊跷，我家中出了这件事儿，并没别人晓得，怎么他突然开口就问这样的话儿？”又听得秋⾕笑道：“我是好意前来报信，怎么你竟出口伤人？既是没有这件事儿也就是了。依我看来，劝你不必这般遮掩，和我说了真话，或者有些消息也未可知。”正是： 瘦损香桃之骨，小⽟多情；荒唐割臂之盟，十郞薄幸。  知后事如何，但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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