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染中短篇作品是陈染创作的完结短篇文学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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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小说网 > 短篇文学 > 陈染中短篇作品 作者:陈染 | 书号:39651 时间:2017/9/6 字数:1147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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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资料报情员小石下班时候边走边伏在我的耳边没话找话故作诡秘地悄悄说,瞧瞧,前边那几位更年期老太太,我天天就跟她们坐在一个办公室里。 此时,太 ![]() ![]() ![]() ![]() ![]() ![]() 于是,我从小石手里夺过一张报纸,遮住夏⽇里渐渐褪去的残 ![]() ![]() ![]() ![]() ![]() 谁能阻挡更年期那理直气壮的脚步声呢! 我在机关里听到过有关小石的议论,嘀嘀咕咕的窃窃私语,好像是说有人看到小石曾经隔着窗户 ![]() 我权当是无稽之谈。小石比我要小十来岁呢,几乎还是个吊儿郞当的大孩子,对我这样一个安分守己谨小慎微的已婚女人能有什么想法?机关里平平淡淡的漫长的一天,总得有点什么谈资或笑料,不然,再浓的茶⽔也会觉得乏味,提不起精神。 当然,两天以后,嘀嘀咕咕的窃窃私语声又转向别人去了。 我多少是个有些固执、疑虑且郁郁寡 ![]() ![]() ![]() ![]() 我警惕地审视一番自己的⾐裳,难道有什么不合时宜的吗? 多年来我在单位里养成了见到导领就点头致意并殷勤微笑的习惯,当导领 ![]() 可是没办法,半小时后我又在楼道拐角处遇到另一位导领(机关里的导领实在太多了),我又讨好地点头微笑,导领视而不见走过去之后,我又在心里骂自己一次。 每天,我差不多都要为自己的讨好行为痛骂自己。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这件事使得我格外沮丧。 我曾经苦恼地对丈夫贾午诉说过这件事。那是在一天傍晚的晚饭时候,窗外的霓虹灯心怀叵测地闪着,屋里沉闷无趣,我尽量把事情说得低声细语而且详细,避免了由于愤怒的情绪所涌到 ![]() 他近来总是这个样子,总是疑惑地打量我,好像我是一个陌生人一样,或者,是我用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在说话。 然后,他才慢呑呑地说,笑就笑吧,继续笑,这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一侧的腮帮子鼓着,囫囵呑枣,声音像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电话铃忽然响起,他借机起⾝离开餐桌。 我真是后悔跟他说呀。 贾午近来对我的话愈发的少了,表情也总是怪怪的。 前些天,他竟以我夜间做梦翻⾝为由,搬到另一个房间去睡了。我们结婚十一年了,这还是头一次。难道就此分开了吗? 我们的 ![]() 过了几天,贾午又从一张小报上剪下来一条消息让我看,标题大概是《竹筒里的⾖子》之类的,说是有人计算过,刚结婚的第一年,每过一次 ![]() ![]() 另一次,我们晚间一起看电视,电视剧乏味又冗长,贾午手中的遥控器不停地换台,屏幕闪来闪去令人眼睛十分不舒服。我正 ![]() 贾午哈哈大笑起来,似乎给自己的生活找到了什么理论依据。 我却一点也笑不起来。这有什么好笑的呢? 也许我真的缺乏幽默感,小石就曾经玩笑地说过我精确得像一只计算器。 我说,贾午,你不会是跟我忍着过⽇子吧。 贾午止了笑,表情怪怪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仿佛自言自语般地低低地叨叨一声:我们好好的嘛,莫名其妙。 贾午把脊背转向我,打了晚上的第一个哈欠。然后就一声不吭了。他用心怀戒备的沉默阻挡了我的嘴。 虽然我不是一个善于把愿望当成现实的人,但我明显地感到他对我长久以来 ![]() 贾午的单位里有他的一间宿舍,本来是供人午休的,他却越来越经常地晚上不回家了。下班时候,打个电话过来,说一声不回来了,就不回来了。那宿舍有什么好呆的呢,除了一张破木板单人 ![]() 我心里犯嘀咕,莫非他… 贾午这个人近来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有时我甚至觉得,在我们坚如磐石貌似稳固的表层关系之下,正隐蔵着一种连我们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奇怪的东西,蓄势待发。 也许是长时间一板一眼地生活,我连梦也很少做。做梦难免出圈,想当然地天马行空,这对我来说是相当危险的,我必须当场纠正,就地歼灭之。 可是近来,不知为什么,我却难以控制地做梦了。我总是梦见一位步履蹒跚形容憔悴的老妇人在街上问路,街上车⽔马龙熙熙攘攘,她在找一条叫做细肠子的胡同,她在找她的家。可所有的路人都疑惑地看看她,说没听说过细肠子胡同。她就耐心地给人家描述那是怎样一个曲曲弯弯的像是一个死胡同似的活胡同,胡同里那个枣树绿 ![]() ![]() 我在焦急中汗⽔淋淋地醒转过来。躺在 ![]() 在回家的班车上,小石一路坐在我⾝边。如果他不说话,只留下大大的眼睛陡削的脸孔,尤其是那一双大大的扇风耳,有点像我丈夫贾午年轻时候。我当然从未跟小石提起过。同事之间,太多的事情最好是不说的,说出来的基本上是废话。这样比较好。你其实不知道真正的我,我也不知道真正的你,单位中我比较喜 ![]() 小石懒洋洋地靠在汽车椅背上,打着哈欠,似睡非睡地闭着眼睛。我向窗外望去,注意到窗外的天不知不觉 ![]() ![]() 雨幕中,夜间老妇人的影像便断断连连地在我的脑子里闪来闪去,闪来闪去… 忽然之间,在这细雨濛濛中,在这班车之上,我决定了一件事——为什么我不亲自去找一找那条细肠子胡同寻访一下旧里呢! 这对于一向循规蹈矩,遵循上班、下班、菜市场三角形路线的刻板生活的我来说,实在是一桩异想天开的大事件。 由于奋兴,我的脸颊不由自主地热起来,心脏也不规则地突突 ![]() 我一侧头,发现小石正盯着我看,狡黠的样子。看到我在看他,他便把目光故意越过我的脸孔,去看窗外。 刚才他肯定是假寐来着,他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呢?我下意识地捂了一下嘴。 小石又在没话找话了,说,明天是周末,你正在想上哪儿去玩吧? 我佯装没听见,自说自话一声:怎么说下雨就下起来了呢! 晚上,依然是稀稀拉拉地雨声不断,雨⽔有节奏地敲打在空调的室外机上,乒乒乓乓的,让人感到⾝上一阵阵困乏。 我和贾午早早地各自回屋休息了。 卧室的窗子半掩着,从隔壁邻居家传来绵绵不断的笛子声,那吹笛人显然是一个初学者,反反复复单调的音节和琶音练习,有的音符还走了调,哩溜歪斜,有时甚至只是一个悠长的单音,孤零零地犹如一颗尘埃飘落下来,⽇子仿佛凝固了一般。那笛声无论如何让人听不出乐趣,像一个罚站的孩子面壁而立的苦役。 时间还早,我躺在 ![]() ![]() 屋里黑着灯。我说,明天我们怎么过呢? 贾午搂过我的肩:明天,明天就明天再说呗。 贾午好像也没有什么新鲜事可说,就没事找事似的亲热起来。他连我的睡裙也没脫,只是把裙摆掀到我的脖颈处,让我的一只脚褪出红粉⾊的短 ![]() ![]() ![]() ![]() 做完事,贾午说,咱们还是睡吧。 我知道他这是在礼貌地请我回自己的房间。 然后,我们就各自睡下了。 次⽇,我早早就醒来了。天大晴了,已是清晨五点多钟,窗外的天光已经透亮起来,厚厚的窗帘把房间遮蔽得朦朦胧胧。卧室犄角处的⾐架上挂着昨晚脫下来的淡⻩⾊上⾐,透明的长统袜丝吊垂在⾐钩上,仿佛一条折断了的腿。房间里的一切似乎还都未苏醒过来。 我躺在 ![]() 可这一切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起⾝下 ![]() ![]() ![]() ![]() ![]() 这时,枕头上的一双苍⽩的大耳朵神经质地菗搐了一下,这是多么 ![]() ![]() ![]() ![]() 我 ![]() 现在,我主意已定。今天一定要出去。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驱使着我,什么也不能阻挡我去寻访细肠子胡同里边的旧居。 我匆匆洗漱一番。梳头发时,我迟疑了一下,决定把我平时那一头披肩的长发撩起一个发鬈,绾起来别在脑后。可是,梳好后我看了看,感觉并不怎么好。说不清是显得老了还是显得年轻了,不大对劲。一个不尴不尬的年龄,上不上下不下的,不知该拿头发怎么办。眼角也生出细碎的皱纹,那东西像个不听话的孩子,挡也挡不住,在脸上犄犄角角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来招手了。有一天清晨,我在卫生间揽镜自照,贾午忽然不知从什么方向在我的⾝后冒了出来“你长得越来越像你妈妈了。”他总是把大象一样结实的腿摆弄得蹑手蹑脚的,吓我一跳。他这是什么意思呢?我没有理他。 我在厨房里潦潦草草吃了一点面包牛 ![]() 踉踉跄跄的电梯已经开始上上下下运输着早起的人们。在楼道等电梯的时候,我似乎听到家里的房门吱扭一声被轻轻打开了一道 ![]() 我站在屋门口,向屋里张望,发现房间里什么动静也没有。客厅没有开灯,虽然天已完全大亮,但因客厅没有窗户透光,它一面通向户门,另三面通向不同的房间,所以此时的客厅仍然黑黢黢的。我隐约看见贾午端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我故意把钥匙在手里弄来弄去发出声响,他依然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我向里边跨了一大步,走近一看,原来是贾午的青黑⾊T恤衫搭放在沙发背上。 这时,从里间门 ![]() 我松了一口气,重新离开了家。 我搭上驶向城南方向的汽车。周末的汽车上显得空旷,许多座位奢侈地空着,一个小男孩这儿坐一会,那儿坐一会,在车上窜来窜去,似乎是弥补着这难得的浪费。 城市的街头尽管一⽇千里地变化着,但我似乎也已习以为常,没有什么新鲜感。低矮破损的平房,一大片一大片地被消灭了,拔地而起的是一幢幢鳞次栉比的⾼楼大厦,大厦表层的反光玻璃一晃一晃地刺眼。夏⽇里茂盛的绿 ![]() ![]() 广告牌夸张地大吹大擂。商场的橱窗也散发着 ![]() ![]() ![]() 地面上的热气渐渐升起来,我忽然注意到清晨的天空已经被蒸得失去了蓝⾊。谁知道呢,也许天空几年前就不蓝了,我已经很久没有仰望天空的习惯了。拥拥攘攘的汽车在马路上穿行,显得格外渺小。 已经到了城南的骡马市大街,我忽然就决定下车了。 记得小时候这个地方有一家叫南来顺的民回小吃店,⺟亲常带我来,那时候我在宣传队里演完出,头发梳成两只小刷子,脸上还涂着红红的油彩,也不卸妆,夸张地坐在餐馆里,很自豪地东张张西望望,希望大人们都看到我。⺟亲和我要一盘它似藌,一盘素烧茄子,两碗米饭,那真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饭了。记得那时已经是“复课闹⾰命”时候了,可我们依然不上课,整天在学校宣传队里 ![]() 这会儿,我在应该是原来的南来顺小吃店的地方转悠来转悠去,一时间似乎忘记了寻访旧居的事情了,仿佛我专程就是为了出来寻找这家小吃店的。这里已经变成一家豪华的大型商城,央中空调把商城里的空气凉慡得丝绸一般光滑,涂脂抹粉的售货员姐小脸上挂着商业化的谦恭和奉承,一个脸蛋像馒头一样苍⽩的售货员忽然拉住我,说一定要优惠给我。我说我并不打算买什么,只是出来转转的。经过一番拉拉扯扯,最后,终于以我买下了那件俗气的大花格子睡⾐而告结束。 我已有很长时间没到城南这边来了。马路越修越长,城市越来越大,像个不断长个儿发育的孩子似的,胳膊腿儿越伸越长。上一次到这边来,是几个月前,说起来有点令我尴尬,那是我对贾午的一次扑空的跟踪,或者说是一次偷袭。那天临下班时候,他又来电话说不回来了,这一次我较了真儿,一定要问出个来龙去脉。贾午说,傍晚七点有一个客户的约会。我问在哪儿,他停顿了一下,犹犹豫豫,说,他们先在西单十字路口的一个摩托罗拉广告牌下集合,然后再决定去哪儿。我觉得贾午是故意跟我绕来绕去,闪烁其词,模糊不清。我忽然不想再问客户是男的女的之类的问题,放了电话,立刻提上包,在机关大楼底下一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西单路口。 这里果然还真有一个摩托罗拉的大广告牌,我看了看手表,此时才六点一刻。我悄悄地躲在附近一个建筑工地隐蔽的脚手架后边,把刚刚买的一份晚报铺在地上坐下来,密切注意广告牌一带的动静。可是,直等到晚上七点半钟,天⾊已到了朦胧向晚时候,也没见贾午的⾝影。一股无名的恼怒燃烧着我,我腾地从晚报上站起⾝来,顾不上又累又渴,奋不顾⾝地直奔贾午的宿舍而去,仿佛奔赴一处局势险要的场战。一种当场活捉什么的场面在我脑子里不停地铺展着画面。贾午啊贾午,我对这种⿇木、虚假的生活真是厌恶透了,就让我们来个⽔落石出吧。 当我 ![]() ![]() 他的 ![]() 贾午嘴里咕噜着说了声“来了,”就又翻⾝接着睡了。 我扑了个空, ![]() 那天晚上,我和贾午谁都没有再说什么。 我悻悻然地走了。 事后,我曾经问过贾午那天的事,他语焉不详,说,是吗,我说过什么摩托罗拉广告牌吗?我可没那心思。觉睡,啊觉睡,是多么的好啊! 贾午一脸木然的样子。让人无法猜测他的生活还能有什么风流韵事,不轨之举。 这会儿,我在应该是原来的南来顺小吃店的地方转悠来转悠去,一时间似乎忘记了寻访旧居的事情了,仿佛我专程就是为了出来寻找这家小吃店的。这里已经变成一家豪华的大型商城,央中空调把商城里的空气凉慡得丝绸一般光滑,涂脂抹粉的售货员姐小脸上挂着商业化的谦恭和奉承,一个脸蛋像馒头一样苍⽩的售货员忽然拉住我,说一定要优惠给我。我说我并不打算买什么,只是出来转转的。经过一番拉拉扯扯,最后,终于以我买下了那件俗气的大花格子睡⾐而告结束。 我已有很长时间没到城南这边来了。马路越修越长,城市越来越大,像个不断长个儿发育的孩子似的,胳膊腿儿越伸越长。上一次到这边来,是几个月前,说起来有点令我尴尬,那是我对贾午的一次扑空的跟踪,或者说是一次偷袭。那天临下班时候,他又来电话说不回来了,这一次我较了真儿,一定要问出个来龙去脉。贾午说,傍晚七点有一个客户的约会。我问在哪儿,他停顿了一下,犹犹豫豫,说,他们先在西单十字路口的一个摩托罗拉广告牌下集合,然后再决定去哪儿。我觉得贾午是故意跟我绕来绕去,闪烁其词,模糊不清。我忽然不想再问客户是男的女的之类的问题,放了电话,立刻提上包,在机关大楼底下一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西单路口。 这里果然还真有一个摩托罗拉的大广告牌,我看了看手表,此时才六点一刻。我悄悄地躲在附近一个建筑工地隐蔽的脚手架后边,把刚刚买的一份晚报铺在地上坐下来,密切注意广告牌一带的动静。可是,直等到晚上七点半钟,天⾊已到了朦胧向晚时候,也没见贾午的⾝影。一股无名的恼怒燃烧着我,我腾地从晚报上站起⾝来,顾不上又累又渴,奋不顾⾝地直奔贾午的宿舍而去,仿佛奔赴一处局势险要的场战。一种当场活捉什么的场面在我脑子里不停地铺展着画面。贾午啊贾午,我对这种⿇木、虚假的生活真是厌恶透了,就让我们来个⽔落石出吧。 当我 ![]() ![]() 他的 ![]() 贾午嘴里咕噜着说了声“来了,”就又翻⾝接着睡了。 我扑了个空, ![]() 那天晚上,我和贾午谁都没有再说什么。 我悻悻然地走了。 事后,我曾经问过贾午那天的事,他语焉不详,说,是吗,我说过什么摩托罗拉广告牌吗?我可没那心思。觉睡,啊觉睡,是多么的好啊! 贾午一脸木然的样子。让人无法猜测他的生活还能有什么风流韵事,不轨之举。 这会儿,我的脚下正踏着一片旷场。我拿出随⾝携带的地图,确定了这里就是原来的细肠子胡同一带。我四处环望,发现这里是一个空寂得有点古怪的广场,仿佛一切都还没有到位成形。没有树木草坪,没有亭台楼榭,目光所及之处,只散落着几个不成形的石雕的雏形,左边的一个雕塑很像《英雄儿女》里王成抱着炸药包纵⾝跳⼊敌群的样子,右边的是一个怀抱婴儿的妇女 ![]() 这儿,就是我寻访的所谓故里了,一个荒凉、残损、脏 ![]() ![]() ![]() ![]() ![]() 我这样想着, ![]() ![]() 到这时,我才发现,我是被自己欺骗了,我以为我是怀旧来了,多少有点多愁善感的意思。其实,我对寻访什么旧居是没有什么趣兴的。 我一时搞不清自己为什么出来了。也许,这一切只是完成一个自相矛盾的思维过程,或者,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离开家的理由。 谁知道呢! 这时,⾝后似乎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昅引了我。我转过⾝,炎热而刺目的 ![]() 我心一惊,一时慌 ![]() 然后,我明⽩了,我肯定是被人跟踪了。 可这是多么蹊跷啊! 我重新调整了一下呼昅,疑惑地沿着那条小土路追了上去。拐出那堵半截矮墙,就是宽阔的熙来攘往的正午的马路了,炎热明亮的 ![]()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贾午面无表情地哼着小曲打房开门。 室內的空调仿佛已⾜⾜开了一上午, ![]() ![]() ![]() 你出去了也不说一声。贾午似乎有些嗔怪地说。 他显然已经吃完了,回⾝拿起一只杯子喝了一口茶⽔,坐到沙发里,一条腿悠闲地在木板地上颠着,那缺乏 ![]() 桌上的饭菜让我心里发软,也把我一路上盘桓在脑子里的诘问挡在嗓子眼儿冒不出来。 我先是不动声⾊,故意磨磨蹭蹭到卫生间洗手用厕,把⽔龙头里的⽔弄得哗哗啦啦响,半天才出来。 坐到餐桌前,我一边吃东西,一边等贾午主动说点什么,期待他透露些蛛丝马迹。 可是,他却一手拿着报纸,一手举着剪刀,盯着报纸上的什么消息,没话了。 我终于抑制不住,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说,你一直在家里吗? 是啊,我在家里看报纸,鹤岗南山区鼎盛煤矿瓦斯炸爆,四十四名矿工遇难。一架苏丹的货机在圭坛葛拉地区一头扎进了一片鱼塘。国美得克萨斯州⽔灾汹涌,一转头的工夫,家就没了… 我似乎有点不死心,打断他的话:你整个一上午都没出去过吗? 当然。出去有什么好玩的呢? 贾午一边说着,一边把一摞剪裁下来的小报丢在餐桌上我的饭碗旁。 你看看吧,他说,全世界除了闹灾荒,剩下的人就都在闹离婚呢,多么幼稚的人们啊!他们肯定以为生活还有什么奇迹在前边招手呢,我们是多幸运啊! 贾午说着站起⾝,打了一个响亮而快乐的 ![]() 从我⾝旁走过时,他甚至在我的脸颊上亲昵地拍了一下,然后哼着小曲进里屋觉睡去了。 人家是过⽇子,贾午简直就是睡⽇子。除了觉睡,生活就剩下了观看。 仿佛睡眠就是挡在我和贾午之间的一面看不见的墙,无论什么情况,只要睡完觉就烟消云散,不存在了。 我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 我抬头看了看壁钟,壁钟的指针停在七点五分上,不知是早上的七点五分还是晚上的七点五分,那只无精打采的钟摆像一条喑哑了的长⾆头,不再摆动,不知已停多久了。 我忽然觉得,时间⽇新月异,飞速流逝,可我们⾝体里的一部分却仿佛处在一个大巨的休止符之中了,一个多么无奈的休止符啊!在这个休止符中,钟表的指针消失了,成了一个空洞的圆盘,仿佛流逝的不是时间,而是⾝体里的另一只表盘——心脏的怦怦声。 周一早上,我像往常一样,穿上毫无特⾊却合体得丝丝⼊扣的办公室⾐服,头发也像往常一样微波 ![]() 然后,坐班车去上班。 在机关的班车上,资料报情员小石坐在我前面的座位,中年妇女们叽叽喳喳说笑着。 汽车刚刚启动,小石忽然就回过头,一双大大的苍⽩的招风耳带过一缕凉凉的晨风。他冲我诡秘地一笑,又戛然收住,神秘莫测地说:其实,你把头发绾起来的样子, ![]() 小石又在故作⾼深地没话找话了。 可是,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除了周末去城南那一次,我并没有在单位里绾起过头发呀。 一个念头在我脑中猛然一闪。 班车在来来回回重复行驶过无数趟的马路上前行,发出一声沉闷的挛痉般的喇叭响。 Www.Ig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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