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公主是西岭雪创作的完结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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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大清公主 作者:西岭雪 | 书号:39215 时间:2017/9/5 字数:24002 |
上一章 第九章 女乐 下一章 ( → ) | |
博尔济吉特慧敏,人如其名,确是慧黠聪敏,极活泼好动的一个人。论起刁蛮淘气,犹在建宁之上,而比建宁更为霸道,也更喜![]() 她自幼长在蒙古,一生下来就贵为格格,又是早早钦定了的大清皇后,在科尔沁时那真是万千宠爱于一⾝,夏着纱,冬穿棉,山珍厌了吃海味,打完奴仆骂丫环,惟我独尊,无所顾忌,人生惟一的义务就是等着进京做皇后,统领后宮,⺟仪天下。小小年纪已经养成了颐指气使、舍我其谁的态度,自负有娥皇、女英之尊,妹喜、妲己之貌,満脑子都是千金一笑、金屋蔵娇这些个帝后故事,而所有故事都有一个共同的女主角,那就是她自己。 在她的心里,后位是从她一出生就已经在等着她的,皇上也是从她一出生就已经在等着她的,京城里所有的荣华富贵、所有的王公贵族,都从她一出生就已经在引颈以待,等着她芳驾天降,一睹仙颜的。然而来了京里,却发现皇上对这宗婚事冷冷淡淡,百般推拖,把自己⽗女在行馆里一搁就是半年,简直是没等封后就进了冷宮了。不噤羞愤难当,在心里将那个未谋一面的皇上夫君不知咒骂了几千几百次,封后行礼的心早已冷了,恨不得这便转⾝回蒙古去,然而回乡之前,总得在长安街上好好玩玩逛逛吧,不然岂非⽩来京都一次。 因为婚事迟迟未定,也因为行馆里长⽇无聊,吴克善又一向对女儿百依百顺,见不得女儿受委屈,便想方设法哄她开心,慧敏哭闹着要上街去玩,吴克善虽觉不妥,却也噤不住女儿捱磨,只得应了,拨了几个随从包⾐护着格格出街游玩,再三叮嘱早去早回。 慧敏在大漠上早已见惯了富贵荣华,却从没有见识过这般的热闹繁华,长安街上店铺一个连着一个,吃的玩的穿的戴的琳琅満目,应有尽有,直让她目不暇接,见什么都觉稀奇。她打小儿以为金子就是世上最宝贵最精细的,这会儿却发现京都人一只羽『⽑』毽子也能做出精致花样来,万事万物重在机巧,价值倒是其次。比方那些吃的,糖葫芦红通通亮晶晶成串儿地扎在草人上,只是看着已经让人流口⽔了,还有什么豌⾖⻩、驴打滚、炸油条、元宵、粽子…都是自己从没见过的,真想每样都尝一尝,可是包⾐们跟在⾝后,死活不让买,说怕街上东西不⼲净,格格胃口娇贵吃坏了肚子,回头不好向王爷 ![]() 机会并不难找,那就是⽗王进宮面圣、或是去某位王公府上赴宴的时候,慧敏便装扮成婢女的样子,在心腹婢女子衿、子佩的掩护下,悄悄溜出王府。子衿和子佩都是世代为奴的家生子儿,自幼服侍格格,连名字也是格格取的,取自《诗经》:"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纵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我纵不往,子宁不来。" 慧敏早知自己是皇后命,要做満蒙汉三族的国⺟,时时处处都忘不了端起皇后架子,给奴婢取名字也要合乎典故,特意取个汉人的名字以示与众不同。"子衿"、"子佩"的名字叫出来,蒙人都觉拗口,却也只得顺着格格的兴头说好听,有学问;那略通汉学的却以为不妥,说《子衿》这首诗说的是一个女子久等情人而不至,连音信也不通,最后一段乃是"眺兮踏兮,在城阙兮,一⽇不见,如三月兮",作为未来皇后,给自己的贴⾝婢女取这样一个名字,其实大不吉利。然而谁又是吃了熊心虎胆敢在格格面前说这番话的?反正老王爷吴克善不通文墨,不拘小节,他老人家都不管,别人又何必多嘴? 子衿与子佩两个也都在十二、三岁年纪,正是淘气的时候,听说格格想出街去逛,都巴不得陪着,开开眼界。因此出谋划策,十分尽力,遂想了个"偷梁换柱"的妙法儿——倘若子衿陪格格外出,就让格格扮成子佩的模样,而子佩则妆扮成格格呆在屋里鱼目混珠;轮到下一次子衿坐庄,就由子佩陪着扮了子衿的格格出府,谎称奉格格之命出去购置脂粉。行馆不同王府,侍卫们容易大意,加之三人行事机密,里应外合,又大胆又细心,竟然屡屡得手,没一次出错。 如此不上半年,她们竟把长安街逛了一个遍,每每出街,必要饕餮一番,从小吃店到大酒楼,尽情尝试,逢着耍猴戏撂地摊的,概不放过,穿街走巷,搜奇觅异,每次都要购回一大堆稀奇玩意儿,什么小巧精致的胭脂盒,红绿松石穿扎的项链手链,民间刺绣的围裙,唐僧师徒四人的捏糖人儿,一套一套的《西厢记》剪纸,甚至小孩子的五毒肚兜,不管有用没用,但凡看得上眼便说一声"我要",从不还价。 慧敏因为自恃长得美,喜 ![]() 好在都是些坊间玩意儿,便是将整个摊子买下也不值什么,因此慧敏也好,子衿子佩也好,都是平生第一次真正领略到钱的好处,购买的乐趣愈来愈浓,乔装外出的趣兴也益发⾼涨。 然而便在这时,宮中大婚的⽇子却定了下来,慧敏被凤驾鸾舆拥⼊宮中,从此不见天⽇。 ⼊宮前,慧敏不知多少次梦见过紫噤城,梦到自己指点六宮的威仪。在她心里,原以为紫噤城贵为皇宮,不知道要富丽堂皇到什么地步,一定有看不尽的华彩,就跟瑶池仙境一般。然而进了宮,却也不过是些大房子大院子,难道还大得过蒙古草原去?便是那些家具陈设,也多半笨重拙大,不是红木便是紫檀,与蒙古王府里没太大分别,远没有长安街热闹有趣。只有太监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先还觉得稀奇,可是很快就发现这是最没道理的一种人,不男不女,鬼鬼祟祟,光是看看已经让人倒尽胃口。最可气的当然还是皇上,他 ![]() 只有皇太后娘娘是真心疼爱自己的,是自己的亲姑姑,是科尔沁草原上飞来的凤凰,和自己同声同气,同⾎同宗的。可是,她是那么忙碌,明明皇上已经亲政了,可是朝廷权政还有一半是实际掌握在太后手中的,洪承畴、索尼、汤若望这些个人三天两头地往慈宁宮跑,说是同太后议政。议什么政?政务不是皇上的责任吗?太后既然『揷』手接管了一半,那皇上在⼲什么?为什么他也天天忙得见首不见尾? 还在大婚第二天,皇上便照旧上朝问政了,酌规定律,调兵遣将,并继续追究多尔衮及其余 ![]() 顺治穷追不舍地对着一个已经死透了的多尔衮掘墓鞭尸,近乎怈愤。都说婚礼是人生中至⾼无上的快乐,然而新婚的顺治就好像刚刚遭遇过一场天灾**似的烦躁不安,决狱行罚之际声『⾊』俱厉,励精图治以至废寝忘食,有时召集臣子密议竟至夜深,甚至在太和殿屏风后搭了一张 ![]() ![]() 八月二十一⽇,朝廷以册封皇后及上皇太后徽号礼成,颁诏国全。同⽇,南明与清军战于舟山横⽔洋,大败,南明鲁王妃及大学士张肯堂等皆『杀自』。捷报传来,顺治帝却并不见得⾼兴,只淡淡地说了声" ![]() ![]() 満蒙两族都是草原上的枭雄,世世代代分而合合而分者数次,便是自己族內的厮杀也从未停止,他们早已习惯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奴,但是,都用不着去死。一个部落打败了另一个部落,就把那个部落的妃子娶过来做自己的妃子,盛京五宮中的贵妃娜木钟和淑妃巴特玛就都是这么嫁给⽗皇的,这没有什么不好。可是现在大清灭了大明,却没听说谁娶了明朝的妃子或公主为 ![]() ![]() 长平之死对于顺治是一笔莫大的损失,这在事情发生之初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失落反而越来越鲜明地突显出来,使他每每在満腹心事无人可诉时因为想到长平而愈感孤独。今⽇,这种孤独和沧桑的感慨又被鲁王妃的自尽重新 ![]() 然而他这副怏怏不乐的样子看在慧敏眼里,却又是一气:她难得陪顺治上一次朝,満心以为自己才是今天的主角,可是那些没眼『⾊』的大臣,却照旧长篇累牍地奏章议政,对于颁诏之事不过例行文章地轻描淡写了一笔便算数,就好像朝堂上每天都有新皇后坐殿,每天都有新封号要颁诏天下似的。而最煞风景的自然还是皇上,在朝上板着一张脸还可说是天子之威,做什么回到宮里也是这样垂头丧气长吁短叹的,连正眼儿也不瞧自己?简直⽩⽩浪费了这么多带进宮来的好⾐裳好头面,浪费了今儿个为着颁诏礼而精心妆扮的这副花容月貌。 慧敏在妆扮上是下过苦功夫的,也是既有天资又有家资的,可以一年三百六十天,发型服饰天天都不重样儿。首饰盒子打开,簪、钗、梳、篦,珥、铛、钏、环,不计其数,仅止清宮里不常见的冠梳,就有"飞鸾走凤"、"七宝珠翠"、"花朵冠梳"等几十种,都不知有没有机会戴。而子衿和子佩两个,训练有素,各有专长:子佩专管脂粉头油,会梳十几种发式,再加上绢花钗环搭配着,又能变换成几十种花样;子衿则专管四季⾐裳,又擅刺绣,格格贴⾝的⾐物都是她亲手绣制,最能体贴主子心思。 三个人黎明即起,为着这一⽇的盛典栉沐梳洗,将慧敏打扮得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般,铆⾜了劲要令朝堂上下的人为之惊 ![]() 其实这也难怪,慧敏今年不过十三岁,纵然生得娇美些,也还是个小女孩,只是脸蛋儿精致,⾝材却是谈不上,更无风韵可言。这些文武大臣府里都是 ![]() ![]() 可是慧敏却着实地失落了,⾝处人群却无人喝彩的孤独是比陷落深宮独守空闺的寂寞还更加悲哀的。而她的天『 ![]() ![]() 顺治不得不问:"你这是⼲什么?"慧敏倨傲地扬着头不答。她等着他来问第二遍第三遍,求她哄她跟她说温婉的话,就像洞房花烛夜那样,然后她就会原谅了他,跟他分享自己的心事和快乐,跟他说长安街上的趣事,并且趁机要求他陪自己微服出宮,一起手拉手地逛长安街去。 一想到和福临一起拉着手在长安街上徜徉,慧敏 ![]() 慧敏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却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愤怒、因为羞辱、因为仇恨——⼊宮前在行馆里被冷落半年的旧恨,还有⼊宮后继续被置之不理的新仇 ![]() "走了就别再回来",这是任何一对民间夫 ![]() ![]() 但是宮里就不一样了,当丈夫是一位皇上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他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不回来,也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可以住,宮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对他望眼 ![]() ![]() ![]() 所以,他很轻松地就让皇后如愿了——走了,真就不回来!那一⽇,距大婚才只七天。科尔沁卓礼亲王吴克善尚未回归,仍然隔着一道宮墙住在京城的行馆里。可是,他听不到心爱女儿的哭声,看不见掌上明珠的眼泪。他以为自己将女儿送进皇宮,登上凤辇,就是给了她一生的荣光,却不知,他是亲手把女儿送进了噤狱,纵有千金万⽟做嫁妆,却独独遗落了温情与快乐。 初十⽇,当朝国丈、卓礼克图亲王回归大漠,太后亲自主礼,命亲王以下尚书以上及亲王、郡王之福晋等设宴饯行;同⽇,平西王吴三桂⼊宮辞驾,顺治帝钦赐金册金印,命其统领所部及世子吴应熊⼊川征剿。慧敏凤冠隆妆,在大殿之上与⽗亲辞别,赞礼官宣过圣旨,教坊司便鼓乐齐鸣起来。慧敏远远地看着⽗亲,知道这一别,只怕再见无期,科尔沁草原,或许今生今世都回不去了。她觉得难过,恨不得投进⽗亲的怀里放声大哭。可是不行,早在见驾前,太后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要注意礼仪,不能任『 ![]() 皇后!慧敏觉得深深的寒意,她是皇后了,这意味着,她得到了至⾼无上的地位,却失去了为人最起码的自由,甚至,连流泪的权力都没有。 风儿 ![]() 这是一座新修的小型殿宇,位于御花园东角,面阔五间,中间凸出抱厦三间,门窗都用楠木制成,权充顺治寝宮——他把位育宮让给了皇后慧敏,自己长住在绛雪轩內。选在这里修殿,还是建宁的主意,因为离东五所最近,穿过琼苑东门便是。当然顺治向太后禀报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他的理由是这里离御花园近,有益于昅取天地精华,静神养心。其实在顺治心里,在哪里修殿都无所谓,只要离皇后远一点就好,越远越好。 顺治的心里一直都是偏向汉妃的,自从六岁时见了那个神秘冷 ![]() 建殿时,他特意下命在院里修筑了一座方形花池,池子四周用五『⾊』琉璃瓦为缘,宛如一个大巨盆景,专门用来移栽建福花园那五株古本海棠树的。那是长平公主生前的至爱,是她每天对着焚香祭拜、寄托哀思的花树,如今,则成为顺治纪念长平的信物。 好在大⽟儿并不知道海棠的来历,只是责备顺治不该把偏殿当寝宮,冷落皇后。顺治托辞自己常要在夜里批阅奏章,又要早起临朝,同皇后住在一起很是不便。恰逢钦天监汤若望正在慈宁宮里陪着太后娘娘谈天说地,闻言也在一旁帮腔说:在欧洲的宮廷里,皇上与皇后也都是分开住的,即使是夜里同 ![]() 从此,这绛雪轩名为书房,实为寝宮,顺治不但读书阅折在此,有时召臣议事,甚至召妃伴寝,宴请內臣,也都是在这里。绛雪轩遂成为清初宮廷里一个暂时而独特的政治中心,位育宮反而名存实亡,不过是皇后的寝殿罢了。 这⽇绛雪轩海棠花开,香气注満了不大的庭院,有一种馥郁的相思。顺治睹物思人,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长平公主,想起她的茶道和埙乐,想起她风清云淡的笑容,智睿优雅的谈吐。他很想找个人聊聊长平,聊聊建福花园的故事,而遍寻宮中,这个人只能是建宁公主,她是福临与长平的友谊的见证人,也是当事者。一念既起,顺治发现自己很想念十四妹,而且,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她了,遂命吴良辅:"去东五所传我的命,请十四格格。" 建宁自绛雪轩落成后只来过一次,早盼着要过来好好玩一天,只是一则嬷嬷们看得紧,二则如今不同以前,皇帝哥哥亲了政又成了婚,她冒然前来,若是撞上臣子议事、又或是妃子争宠,说不定要捱一顿训的。难得这⽇皇兄亲自下旨来请,那真是天大的面子,东五所的嬷嬷们一齐惊动起来,争着给建宁更⾐妆扮,生怕疏漏半点,惹得皇上怪罪她们苛待了格格。 一时打扮齐整了来至绛雪轩,在花池前见着顺治,行了礼,笑嘻嘻地问:"皇帝哥哥,你今天怎么心情这样好,想起找我玩儿了?" 顺治笑道:"你看这海棠花开得多么好,让我想起从前雨花阁的海棠饺,特意命御茶房做了一笼来,请你一块尝尝,是不是从前的滋味。" 建宁听了,从前建福花园种种顿时翻上心头,眼圈一红,说道:"可惜香浮吃不到…" 宮女在花池前设下几案,顺治与建宁兄妹两个⼊了座,赏花吃饺子,说起雨花阁的旧事,都是満腹辛酸想念。建宁说:"香浮没有死,她会回来的,还要嫁给你做皇后呢。仙姑亲口跟我说的。" 顺治道:"别胡说,长平公主怎么会跟你说这种话?又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建宁说:"是在梦里跟我说的。"顺治笑道:"原来是做梦。那怎么当得准?"体谅妹妹寂寞无伴,难免胡思『 ![]() 建宁笑道:"仙姑和香浮都不在了,如今建福花园空『 ![]() ![]() 一时吃过饺子,两人乘了小轿径往教坊司来。女乐们俱已准备就序,都穿着绿缎子单长袍,红缎月牙夹背心,青帕束发,用着寸金花样金发箍,打扮得媚妩妖娆,见了圣驾,一齐风吹柳摆地跪倒,莺声燕语:"奴婢给皇上请安,给十四格格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格格千岁千岁千千岁。" 建宁爱热闹,看到那些女乐们穿红着绿便已満心 ![]() 顺治见那教习満脸惶愧,不噤笑道:"御妹别难为她了。就让她们拣拿手的曲弹子唱几曲吧。"建宁 ![]() ![]() 建宁沉『昑』道:"散曲?那有什么意思?我要有故事的,《⽟茗堂四梦》知道吗?《紫箫记》、《紫钗记》、《南柯记》、《牡丹亭》,随便哪一出都行。"这些个曲目还是从前宮里款待平西王在畅音阁放戏时,太后大⽟儿随口说出,被她暗暗记在心里的。然而这些已经⾜以让教习大吃一惊的了,心里为难,只装作不懂,満脸堆笑地奉承道:"格格见多识广,只是教坊司为庆礼奏乐而设,并不曾学过这些散戏,真是贻笑方家…"罗罗索索说了半天废话,只是不肯。 建宁失望已极,正觉无味,却有一个小小女乐越众而上,跪下禀道:"奴婢会唱《『 ![]() ![]() 那教习还 ![]() 建宁心里一动,问道:"魂离⾁⾝?那王书生难道不觉察?" 女乐答:"不但不觉得,他们还一起过了五个年头,生了一对儿女呢。张倩女因为想家,⽇⽇哭泣;王文举想着生米已经做成 ![]() ![]() ![]() 建宁想那些梦里的明宮女子莫非也都是倩女离魂?同人家讲,还个个都不信她,原来这样的故事在戏曲里也都是有的。又见那小女伶眉清目秀,口齿伶俐,穿着桃红连⾝直裰裙子, ![]() 女伶向乐师耳边说了几句,打个手势,便眉眼一飞,双袖翻起,摇摇摆摆地唱了一段《双调》: "人去 ![]() 不争他江渚舟,几时得门庭过马? 悄悄冥冥,潇潇洒洒。我这里踏岸沙,步月华。 我觑这万⽔千山,都只在一时半霎。" 顺治讶道:"这曲词好不雅致。"轻轻念诵,"我觑这万⽔千山,都只在一时半霎。若然果能如此,有何心愿不能实现?"不噤想得出神。沉『昑』间,女伶早唱了一段《紫花儿序》,调转《小桃红》: "我蓦听得马嘶人语闹喧哗,掩映在垂杨下。 唬得我心头丕丕那惊怕,原来是响鸣榔板捕鱼虾。 我这里顺西风悄悄听沉罢,趁着这厌厌『露』华,对着这澄澄月下, 惊的那呀呀呀寒雁起平沙。" 那女伶不过十几岁模样,然而娉婷秀媚,粉面朱 ![]() ![]() ![]() "向沙堤款踏,莎草带霜滑。 掠 ![]() 看江上晚来堪画,玩冰湖潋滟天上下,似一片碧⽟无瑕。" 顺治兄妹俩一个欣赏词曲的古雅清丽,一个『 ![]() ![]() 一时慧敏皇后在随侍宮女簇拥下姗姗驾临,众女乐停了弹奏,口称"皇后千岁",跪 ![]() 慧敏心中恼怒,在凤椅上端坐了,冷笑道:"皇上每⽇说政务繁忙,连位育宮也难得一去,倒有时间来教坊同戏子取乐。" 建宁在口头上从不肯输人的,又急于为哥哥出头,便皇后的面子也不给,立即反 ![]() 慧敏登时大怒,虽不便与小姑子计较,却把満腹怒气向那女乐发怈,喝斥道:"谁许你平⽩无故打扮成这般妖精样子?成何体统?" 顺治笑道:"她正在唱《『 ![]() 慧敏冷笑:"女鬼?那就是⽩骨精了,想着吃了唐僧⾁,好得道升仙呢。" 建宁偏要同皇后捣『 ![]() ![]() 偏偏那小女伶好似听不懂三人的口角,不知惧畏,认认真真地回答:"也学过一点的。只是打得不好看。" 顺治大乐,命道:"无所谓好不好看,格格喜 ![]() 教习早吓得面『⾊』雪⽩,筛糠般抖着跪禀道:"教坊司不是戏班,没有行头,奴婢们还是为皇上、皇后、格格演奏一段曲乐吧。" 建宁道:"你这教习真是奇怪,我说了要看戏,你说不会,没有;难得有个人会,你又三番四次拦着,什么意思?既然你说会奏乐,那就奏一段⽩骨精的锣鼓来,让她好好打给我们看。" 教习不敢再拦,只得命乐师们敲起锣鼓点子,那女伶遂连翻了几十个跟头,打些花拳绣腿,也不过是些空架子,况且没有孙悟空配戏,并不好看,也不符合建宁的趣兴。然而建宁为了同皇后捣蛋,故意做出津津有味的样子来,不住大声叫好,又同哥哥挤眉弄眼。 慧敏怒气难耐,猛地站起,喝道:"别敲了!我这就传一道旨给礼部,教坊司装神弄鬼,狐媚成风,大没样子,明⽇即黜免女乐,不得有误!" 教坊司诸人先前见他三人 ![]() ![]() 顺治明知她无理取闹,然而这句"舍不得戏子"的头衔着实难听,若真为了教坊女乐之事与她闹到太后面前去,大为不妥,只怕太后听信她一面之辞,还真以为自己钟情戏子呢。不噤又恼又恨,拂袖道:"好一个职责所在,你想耍皇后威风是吧?那就请便!" 建宁难得游玩一天,却又被皇后搅散,十分气不过。眼看哥哥气得脸『⾊』发⽩,便要设个法子替他出气,因拉住哥哥⾐袖笑嘻嘻地道:"皇帝哥哥,既然教坊散了,你把这个女乐赐给我做宮女好不好?" 顺治因为不能与慧敏为了黜封女乐之事认真计较,无形中在她面前输了一阵,正是羞愤 ![]() 那小女伶绝处逢生,大喜过望,赶紧跪下来给顺治和建宁磕头谢恩,脸上又是泪又是笑,竟是十分动人。顺治微微一动,问她:"你叫什么?"小女伶心思机敏,十分伶俐,闻言答:"奴婢的名字是进宮后统一取的,如今女乐免了,名字自然也可免过不提,请皇上、格格为奴婢赐名。" 建宁笑道:"你是为了唱《『 ![]() 兄妹俩自顾自说话,便当皇后不存在一样。慧敏不噤在一旁气得发抖,她自幼养尊处优,呼风唤雨,虽然『 ![]() ![]() ![]() 顺治只做听不见,慧敏越生气他就越⾼兴,慧敏越是轻 ![]() ![]() ![]() 建宁拍手道:"果然又好听又好看,绿 ![]() ![]() 那宮女十分知机,立即磕头谢恩道:"谢皇上赐名,谢格格赐名。" 顺治眼看着皇后气得脸『⾊』发⽩,暗暗得意,笑道:"好了,以后你就跟着十四格格吧,朕什么时候闲了想听戏,就找你们去。你刚才这曲子词真是不错,"蓦听得马嘶人语闹喧哗…原来是响鸣榔板捕鱼虾…惊的那呀呀呀寒雁起平沙",哈哈,真是不错,不错。"说罢携着建宁大笑而去。 无论是顺治也罢,慧敏也罢,还是建宁格格,这一天的事在他们三人看来,都只是怄气使『 ![]() 为着慧敏皇后的一时之气,清宮此后三百年中,再也没有出现过女乐。 慧敏在宮里住了一年,却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她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敌意,感觉到危机四伏——皇宮里最大的敌人就是寂寞,寂寞是无处不在,无远弗届的,它渗透在铜壶的每一声滴漏,宮墙的每一道 ![]() 刮风的时候,所有的树叶所有的纱帷都在悄悄说着"不来不来";下雨的时候,所有的屋檐所有的瓣花都在轻轻哭泣,流泪不止。雨⽔从红墙绿瓦上没完没了地流下来,太监和宮女走来走去,连脚步声也没有。偌大的皇宮就像一张⾎盆大口,呑进青舂,呑进 ![]() ![]() ![]() ![]() 四季已经挨次轮回了一遍,此后的生活都将是重复的,再没有新鲜事可言。 慧敏是在秋风乍起时⼊宮的,仅止七天,就与皇上分宮而居。顺治总是说朝政繁忙,可是结婚不到一个月,他就以行猎为名出宮远游,经杨村、小营、董郭庄等处,十天后才回宮;正月初一过大年,是皇上与皇后一起接受群臣朝拜的⽇子,可是他又托辞避痘再度出宮,巡幸南苑。避痘?难道他怕得痘,自己就不怕了?正月三十是万寿节,又一个帝后共宴的⽇子,然而无巧不巧地,皇上惟一的儿子牛纽突然死了,朝贺自然也就取消。后来建了绛雪轩,说是书房,实为寝殿,从此他就更加绝⾜位育宮了。左右配殿连廊各七间的偌大寝宮里,充斥着金珠⽟器,雕梁画栋,却仍然无比荒芜,空空『 ![]() ![]() 慧敏只得自己带了子衿子佩在御花园堆雪玩儿,堆得人样⾼,眉『⽑』眼睛俱在,又替她戴上凤冠霞帔, ![]() ![]() ![]() ![]() 到了舂暖花开,年节庆宴一个接着一个,热闹非凡,可是那些热闹都是浮在⽔面上的,打个⽔漂儿就不见了,留不下一点痕迹。慧敏尽职尽责地在每一次宴庆出席时盛妆驾临,脂粉⾐饰成为她在深宮中惟一的喜乐,与其说她喜 ![]() ![]() 每次盛会之前,她总是对着镜子久久地看着自己的花容月貌,看它在子佩的打理下越发地眉清目秀,显山『露』⽔。美人如⽟,而脂粉便是雕琢⽟器的磨石,会把姿容打磨得益发精致玲珑,晶莹出『⾊』。每每这时候,她就会有种莫名的感动,有种不能自知的企盼,觉得好像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可惜的是,从来也没有什么好事发生,至少,是没有让自己⾼兴的事发生。 最恨的是夏天,脂粉在脸上停不住,略动动就化掉了;然而最爱的也是夏天,因为可以穿上颜『⾊』鲜丽质地轻薄的纱绸。许多绫罗都是在夏天才可以领略到好处的,尤其有一种西域进贡的如烟如雾的"软烟罗",罩在旗袍外面既不挡风又不昅汗,穿了等于没穿,然而却比没穿多出多少情致。裙裾摇摆地走在御花园里,慧敏的眼角带着自己翩飞的裙角,想象自己是九天玄女走在王⺟娘娘的瑶池,有一种动人的风姿。 慧敏已经贵为皇后,她不可以再指望升到更⾼的位置,获得更多的荣华,不可以指望皇上以外的男 ![]() ![]() 这件改良凤尾裙是慧敏的得意之作,是她的聪慧与品味的结晶,然而没有看官的妆扮就像是没有观众的戏台,又有什么意义呢?新娘穿凤尾裙是为了新郞和満堂宾客,戏子穿凤尾裙是为了米饭班主,自己尽心尽意尽善尽美地打扮,却又是为了谁呢?想到戏子,慧敏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好节目,巡驾教坊司。 然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么多次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徘徊御花园,都未能和就住在御花园东角绛雪轩的顺治碰上一面,百无聊赖地绕过半个后宮,却在教坊司不期而遇了。更没想到的是,她又一次在三言两语间便得罪了他,或者说,是他在三言两语间便 ![]() ![]() 不,她不想的,这不是她的本心,她没有想过要和他针锋相对,⽔火不容。她每次对镜妆扮的时候,都在幻想这一副⽟貌朱颜落在顺治眼中会有多么美,她望渴着他的赞美,他的惊 ![]() 可是没有。没有惊 ![]() 她终于遇见了他,在自己最美丽的时刻,然而他便如睁眼瞎子一样无视她的美丽,她的尊贵,她的仙姿神韵,而只还给她一副冷心冷面,冷嘲热讽,还和建宁格格一唱一和,把戏子充作宮女赐给建宁来对她示以颜『⾊』——戏子做了宮女,也就有机会升答应、常在,被天子临幸,封为贵人、妃、嫔,甚至贵妃,和她争宠夺爱! 慧敏绝不后悔自己罢黜女乐的懿旨,皇上这样对她,她不过在自己权力所及的范围內稍示反抗,有什么错呢?可是这却引起了后宮的一片哗然,四面楚歌,她们说她好妒成『 ![]() ![]() ![]() ![]() 其实年仅十三岁的慧敏虽然已经嫁为人 ![]() ![]() ![]() 自从教坊司女乐之事后,慧敏恨死了建宁,恨她的不敬,更嫉妒她与皇上的亲密,并且这嫉妒也延伸到其他的格格⾝上,因为她们全都是皇上的好姐妹,可以在皇上面前撒娇说笑,比自己这个皇后还有特权;她当然更恨那些与她争宠的妃子们,她甚至嫉妒那些没有封号的宮女,因为她知道她们心里也都在做着飞天梦,盼望得到皇上的恩宠,图谋与自己一较⾼下,她恨她们心里的念头,恨她们未经暴『露』的**,恨她们对后宮生活充満幻想,比自己过得更有盼头,有滋有味;她也恨宮里惟一的至亲太后娘娘,因为她竟然不替自己做主,竟然任由皇上另建绛雪轩,竟然在大婚之后又听任皇上册立其他嫔妃。 她把所有的人都恨了个遍,也得罪了个遍,除了子衿子佩,宮里没有一个人的心向着她,就连位育宮的宮女们也不喜 ![]() 如果慧敏可以低下头,静下心,好好地认清楚自己在宮中的地位和优势,联合所有可以联合的力量,也许她是有机会摆脫这寂寞的。太后是她的亲姑姑,又再三向哥哥保证要照顾好这个侄女,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如果她能够温顺乖巧一点,至少太后的 ![]() 可惜她还太小,还不懂得这些笼络人心的小手段,更不懂得以退为进的大道理。她对于 ![]() 于是,寂寞愈来愈重,从无形到有形,宛如一道⻩金枷锁,将她沉重地捆缚成一个美丽堂皇的蝴蝶结。她的怨气和恨意,也随之越来越重,从无形到有形,诉诸于咳嗽、四肢懒动、气虚无力等种种症状,不得不时时宣太医⼊宮问诊。到后来,为着太后责怪她不该轻传懿旨、废黜女乐的事,她愈发堵气,索『 ![]() 到了这个时候,慧敏,终于把自己活成了大清皇宮里真正的孤家寡人。 慧敏错怪了太后。对于顺治的冷落中宮,大⽟儿并非不闻不问,只不过,她得到了错误的报情。 这报情的传递者是太医傅胤祖,制作者却是顺治皇帝。 不过,追本溯原,那授人以柄的,却仍是慧敏本人。是慧敏的小题大做给了顺治一个绝好的藉口,让他借以大做文章,想到了一个李代桃僵、金蝉脫壳的妙计。 这⽇,皇上忽然宣傅太医进殿,劈头便问:"这些⽇子你天天往位育宮跑,给皇后诊脉,应该很清楚皇后的病症。依你看来,以皇后健康状况,还适宜与朕房同吗?" 傅胤祖一愣,心说皇上炕头上的家务事,怎么倒问着我呢?你愿意幸临哪个宮殿,自有尚寝太监侍候着,再不然,还有心腹宮女传递消息,怎么也轮不上我这当大夫的说话呀。皇后一没生病,二没孕怀,有什么不适宜房同的?一时未解圣意,不敢轻易回答。 顺治见他不语,索『 ![]() 傅胤祖浑⾝冷汗冒出,这方明⽩顺治的真心,原来他是不喜 ![]() ![]() 顺治听了,大违本意,他只是不喜 ![]() ![]() ![]() ![]() 傅胤祖至此,再无法佯痴扮愚,被『 ![]() ![]() 顺治这才略有和悦之意,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有劳傅太医了。" 隔了两⽇,傅太医果然将这番话回禀了太后,而太后明知有假,却也不好太过⼲涉儿子的 ![]() ![]() 其实大⽟儿精通医术,察言观『⾊』,并不相信傅胤祖的话。然而慧敏⼊宮一年,『 ![]() 为了立侄女儿为后,大⽟儿没少跟福临磨牙,他肯退一步让慧敏⼊宮封后,她也总得让一步容他另建别宮。她要的结果不过是大清的后宮里,永远由博尔济吉特家里的女人称后,只要保得住这个皇后的封号,她才不管儿子在哪个妃子的 ![]() 更重要的是,福临亲政之初,经验未⾜。从前多尔衮摄政时,为了掩天下人耳目,总是以议政为名⼊宮探访,而大⽟儿也十分关心朝政,事无巨细,都要成竹在 ![]() 大⽟儿也知道儿子心里委屈,可是为天下计,不得不勉力敦促。但是皇上已经这么大了,总不能事事都违着他心愿,管头管脚,越俎代庖。因而有时候明明看到顺治圣裁不妥,只要没什么大碍,便也睁只眼闭只眼,由着皇儿拿主意;并且因为前朝的事过问得太多,对于后宮之事,也就不好『揷』手太多了。甚至在大⽟儿心中,多少有些疑心儿子冷落中宮是冲着自己,就因为慧敏是自己的亲侄女,福临对慧敏的厌弃,多少出于对自己变相的议抗。 然而越是这样想,大⽟儿就越觉得不便对儿子约束太多,不能把儿子『 ![]() 渐渐的,大⽟儿与福临这⺟子俩好像达成了某种不成文的平衡,往往是大⽟儿在外朝政务推进一分,就会对后宮家事退让三分。 还在大婚之前,顺治八年五月二十八⽇甲辰朝堂,外转御史张煊曾上表控告吏部尚书陈名夏结 ![]() 她本意只是要大臣们放过此案不理,开脫了洪承畴即是;没想到那些大臣们为了讨好太后,竟然矫枉过正,罗织罪名,说张煊既然认为陈名夏有罪,从前做御史的时候怎么不说,现在调为外转御史却又要上表诬告,分明是心怀嫉妒,诬蔑大臣,竟给论了个死罪。 这件事一直是顺治的心结,让他清楚地意识到朝堂的真正当家并不是自己,而是⾝在后宮的皇额娘。大婚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密查张煊弹劾陈名夏之事,并 ![]() ![]() 且说这巽亲王満达海,便是当初为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出头,几次三番在朝堂上催请顺治帝及早举行大婚典礼的人。大⽟儿听说此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别说一千二百五十两,便是再多的银子对巽亲王来说也不算什么,顺治这么做,不过是要杀 ![]() 是夜,洪承畴进宮请安,求太后庇护。大⽟儿教他供认无讳,可保无虞。洪承畴踟蹰:"当⽇议了张煊死罪,如今我若认罪服判,只怕要以命抵命。" 大⽟儿笑道:"你只管照我说的话去做就是了,皇上是我儿子,他的个『 ![]() ![]() 洪承畴领命出宮。大⽟儿即命御茶房煲了参汤,命素玛捧着,亲自送往绛雪轩给儿子补⾝。在大⽟儿心里,其实未必有多么看重洪承畴,她一生所爱之人,自始至终也只有多尔衮一个。可是他负了她,把她丢在这凄风冷雨的深宮里苦度残年,她总不肯为他安安静静地守寡,总要为自己再找一个陪伴。洪承畴比她大了整整二十岁,从前纵马扬鞭手握兵权时还有几分将军的威武,如今做了文官,做了降臣,又已经年过半百,两鬓斑⽩,从前的魅力早已消失殆尽。 然而,他毕竟是她惟一的⼊幕之宾,是知情者,是她⼲预朝政建立功勋的第一块奠基石。虽然他处处都不及多尔衮,可是他忠于她,他是为了她才改弦易辙,投降大清的。他曾经英勇抗清,与皇太极、与多尔衮斗了半辈子,被俘之后绝食绝⽔,连生命也准备放弃,可是,就是她,用一碗参汤做饵,让他放弃了尊严与忠义,甘作她的裙下之臣。直到今天,她仍然是他放在朝堂上的一双眼睛,不管当今圣上怎么样轻视他讨厌他都好,却仍然要在许多大事上倚重于他。从皇太极到多尔衮再到顺治,洪承畴与范文程,一直都是朝廷砥柱,皇上的左膀右臂。 大⽟儿想,她不仅仅是在为自己保全洪承畴的『 ![]() 福临正在批阅満达海等人的议复奏折,听说额娘驾临,连忙将奏折翻转,起⾝请安。大⽟儿假作不知,只是命素玛呈上汤来,催促福临喝下,自己坐在一旁含笑看着,恰是⺟慈子孝,天伦和睦。 ⺟子俩天南地北地聊了半夜,从南明永历帝逃到云南说起,一直聊到从前大明的盛世光景,不免想象后宮里佳丽三千、脂粉如霞的盛况。大⽟儿因说:"从前周天子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 ![]() 顺治笑道:"太后对历代后宮封号的设立比礼部那些大臣还要 ![]() 大⽟儿笑道:"额娘是想提醒皇上,别只顾着朝政,也要想想子嗣延绵,开枝散叶。额娘打算命礼部商议明年选秀的事。你以为额娘做什么要苦背那些封号,那是记下来要同皇后说的,好让皇后知道,我们大清的后宮比起历朝历代来已经是冷落非常了,好使皇后不要反对选秀。" 顺治听见⺟后不但没有责怪自己冷落中宮,还答应要替自己劝说皇后放宽怀抱,顿时放下心来,笑道:"后宮之事全由额娘做主,又来问儿子做什么?" 大⽟儿道:"我知道你一直喜 ![]() 顺治听了大喜,问道:"额娘果然允许儿臣纳汉妃⼊宮么?" 大⽟儿道:"照规矩清宮秀女是要从八旗军官的子女中挑选,这是祖宗家法,原不可背。" 顺治脸上一僵,转面不语。大⽟儿微微一笑,接着说:"不过如今我们的将士里已经有许多汉人军兵,他们和我们的八旗弟子一起并肩作战,为我大清江山永固立下汗马功劳,也与我満人无异了。所以,额娘想让礼部裁议,提拔那些有杰出表现的将军,赐他们旗姓,让他们随⼊旗籍,那么他们的女儿⼊宮便不算违了规矩。"顺治恍然大悟,笑道:"额娘想得周到。" 大⽟儿长叹一声,缓缓地道:"寂寞的滋味,额娘是明⽩的。这皇宮虽大,然而没有一个知心人陪在⾝边,那也无味得很。我们是⺟子,骨⾁至亲,额娘又怎能不为皇儿打算呢?"顺治听了,若有所觉,嘿笑不答。大⽟儿又坐一时,叮嘱了几句"早些安息,勿太劳神"的话便起驾回宮了。 顺治亲自扶了太后上轿,一直送至御花园外,眼看着轿子走远了才回,又独自坐着想了半晌。他原本一直为着洪承畴与太后私通的传言耿耿于怀,一心要捏个错儿重惩『奷』臣,然而今晚额娘深夜来访,语带双关,借着选秀的话抱怨自己独居深宮之苦,这让顺治不能不对惩治洪承畴之议再三踟蹰。 洪承畴正是额娘口中的"知心人",所谓"皇宮虽大,然而没有一个知心人陪在⾝边,那也无味得很。我们是⺟子,骨⾁至亲,额娘又怎能不为皇儿打算呢?"表面是说额娘要为皇儿打算,其实是希望皇儿为⺟后打算,为她保留这深宮中惟一的"知心人"啊。额娘既然已经婉转地开了口,若自己一味不理,则非但不孝,而且不忍。 顺治不噤踟蹰。 次⽇上朝,群臣议复,重审陈名夏、洪承畴,陈名夏厉声強辩,而洪承畴招对俱实。群臣上表,奏请顺治帝从轻宽免,顺治遂下旨将陈名夏⾰职,而洪承畴留任,张煊厚加恤典,赠太常寺卿,录其子以太常卿用。 月底,顺治下谕內三院:"以后所有的奏折章表,直接上呈给朕御览即可,不必再给郑亲王看了。"太后很明⽩,所谓奏章不必给郑亲王过目,其实真意义便是不要让自己『揷』手。因为郑亲王看不到奏章,自然也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每天将奏章送进慈宁宮来给自己审阅。顺治不便明着要求自己放手朝政,却行这釜底菗薪之计,从郑亲王下手,断了奏章进宮之路。 二月初六,巽亲王満达海病逝,大⽟儿在朝中又少了一位亲信大臣,她甚至有些疑『惑』:満达海之死,会不会与这次平反事件有关呢?自己保得了洪承畴的官,却未能保得了満达海的命,凭一个人多么精明強悍,算无遗策,又怎么算得过天数?大⽟儿不由得有几分心淡起来,而且洪承畴的事也让她感觉自己好像欠了儿子一个人情,她知道,儿子对于自己的种种牵制已经十分恼恨了,她不想再进一步 ![]() 慧敏裁黜女乐,大臣们多有议论,顺治特意把那些奏章撂在一起送到慈宁宮给太后过目,言下之意,无非是要她看看这个皇后侄女是多么离谱。更荒谬的,是皇上竟然对皇后的懿旨毫不阻拦,并且说:"她是皇后,管理后宮是她的权力,即使有不当之处,也只得遵从,不好伤了皇后的颜面。"这番话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是在告诉自己——皇后有权裁黜女乐,皇上当然更有权独断独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权力,旁人不可⼲涉。 以太后的冰雪聪明,当然听得出这番话外之音,言外之意,因此傅胤祖以皇后有疾故奏请帝后分宮,大⽟儿明知有诈,也只得允准。她想起自己刚嫁给皇太极的时候,也是少不谙事、不解风情的,姑姑哲哲为此没少数落自己,怨自己不懂得梳妆打扮、宛转承 ![]() ![]() ![]() ![]() ![]() 如果说洪承畴是皇上送给太后的一个人情的话,那么慧敏就是太后还给皇上的一份大礼。大⽟儿与福临这⺟子俩,就是在这样的你进我退、若即若离、互相较力也互相谦让中,获得了一种不⾜为外人道的平衡。 wWw.iG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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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烟花后宫(大清后最后的贞节牌绣花鞋子梅花情人的下午茶通灵今世未了情如念离魂两生·花寻找张爱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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