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在天涯(白雪红尘)是阎真创作的完结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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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曾在天涯(白雪红尘) 作者:阎真 | 书号:39114 时间:2017/9/5 字数:756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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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我经常感到冥冥中有种什么力量和自己作对,不然为什么总是碰壁,找份洗碗的工作也这么难,卖小菜也赚不到钱。还有一次在报上看到一家医院招厨师的广告,十三块钱一小时,我去约见了,自我感觉还不错,以为会有点希望。出来了在心里问自己,如果得到这份工作能稳定,还回国去不呢?这样想着心中就“咚咚”地跳,似乎马上就面临着重大选择。等了几天也没有消息,我每天上午不敢出门,怕错过了通知的电话,最后忍不住打电话去问,已经录用了其它人。多次失望以后我也不敢再抱希望,甚至在事前就会本能地预想结果一定与自己所希望的相反,没达到目的正是证实了自己的预想。怀有这样的想法我就不太焦灼,心平气和地面对每一次失败。我渐渐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认定洗碗这份工作是多伦多给我作出的恰当安排,是我在这个社会结构中的位置。在一个凭实力生存的社会里,我的实力仅仅是还有一把子气力。我服了气,对某种好的转机不再抱有幻想。 出乎意料地,我竟小小地走了一次运。 这天中午思文吃饭的时候随手翻着《星岛⽇报》,翻到一页说:“这里招厨师,你去试试。”我吃着饭没有留意。招厨师的广告天天有,但有本领的人太多太多,哪又会轮到我。她见我没有反应,就翻过去了。吃了饭我躺到 ![]() 这是一家送餐公司,没有餐厅,顾客打电话订餐,做好了由司机送上门去。公司六家分店前几天一起开张,正缺人手。接见我的是个姓王的总厨,会说国语,几家分店的厨务由他总管。他问我申请什么位子,我说:“炒锅。”他说:“做过几年?”我说:“才做过四年多,在加拿大做了差不多两年了,要不现在就试试。” 他说:“相信你了。炒锅位子没有了,做油炉你来不来。”我说:“对不起,我想知道油炉多少人工一个钟呢?”他告诉我是九块钱,我说:“来。”又说:“不过我做炒锅比较 ![]() 这么轻易地,一个月就可以多挣几百块钱,我心里⾼兴透了。出了门我走在马路上,跳起来向空中捞抓几把,象是抓到了钱,塞到口袋中去,口里发出“啧啧”的声音。骑上单车又夸张地想象着自己刚才那副低眉顺眼的神态,把那种神态在心中仔细描摹。描得活灵活现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在心里假装对自己生了气说:“你呢,男子汉呢,做了那副样子羞不羞呢?”于是在心里对自己挤着眼睛扮着鬼脸笑。笑着笑着忽然就再笑不出来,叹口气,嘴 ![]() 一年多来我总是在装孙子,这样别人看着顺眼,在心里肯定了他自己,想着自己是决定他人命运的人物,也许就给我一份工作。我也想做出不卑不亢的样子,更想做出很神气的样子,可我有求于人底气不⾜,想做也不能够,万一人家看着你不有点不对眼,机会就完了。我不断地做出低眉顺眼的神态,我要让人家看着⾼兴,人穷了首先要向钱看,讲不起志气。无论如何,我总算找到了一份还过得去的差使,每小时的收⼊比纽芬兰多了一倍呢。这是真的,这是实在的,为了这真的实在的玩艺儿我得委屈了自己。我还不太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这样轻易地落到自己头上来,太多的痛苦经验和失望经历使我对希望抱着极深的怀疑。也许明天我去了,他说一句“Sorry”我又完了。我心中计算着如果拿到了这份工作,再想办法爬到炒锅位子上去,有更多的收⼊。为了钱这东西,我得把內心那种倔犟的反抗冲动打下去。想到这是对命运的暂时妥协,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我的心中轻松了一点。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里,倔犟赌气除了证明自己的不成 ![]() ![]() ![]() 第二天我骑车去上班,路很远,骑了四十分钟才骑到。(以下略去600字…) ⼲活轻松,精力还过剩,我又在一个韩国女人开的一家小餐馆找了一分半职的工作,昅尘、洗碗、切菜,每天上午十点半到下午两点半,三点钟到Ho-Lee-Chow上班。收⼊多了,心情也好了一点,到底天无绝人之路。 四十五 多伦多大学有两幢宿舍在央街上,专门提供给那些带了家属的研究生。那里 ![]() 那时我和思文的关系正处于冰点。我每天上午出去深夜回来,一天说不了几句话。说几句也是例行公事似的。搬家那天早上,思文见我也不收拾东西,也不说走,问我:“我的东西收好了,下午有人开车搬走,你搬不搬?”我正在犹豫中,希望她来求我,又怕她来求我,听她这样一说,我随口说:“你先搬走,我再说吧。”她说:“你不搬就算了,我是叫了你的。”我说:“这些话就多余了点,又没谁叫你负什么责任。”我在心里猜测着她这些话是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也许她并不想要我搬去,这样她就在心里对自己推卸了责任。又想,也许她还是想要我搬去,又不好直说。还没想清楚我说:“电视机录象机你都拿走,我不要,我拿着还是个负担,电话机你也拿走,我没有人要打电话。” 深夜我⼲活回来,她已经搬走了。我站在房子中间,有一种异样的陌生的感觉,自己已经被世界彻底遗忘,没有人再需要我了。我又想象着隔壁那对男女会怎样在心里窃笑,关了门乐得在 ![]() ![]() ![]() 这样想着,眼眶中就有泪⽔涌了出来。我在黑暗中睁圆了眼睛,竭力控制着不让流下来。僵持了几秒钟,一行泪从面颊上流过,接着又是一行。我大声对自己说:“⼲什么呢,⼲什么呢,都几十岁了。”说着菗出枕头,双手抓着从额头往下一抹“嘿嘿”地⼲笑两声,骂一句“不争气的东西”似乎想也没想,举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清脆的响声被黑暗的四壁昅收了去,接下来又是一片沉寂。我害怕这种寂静,感到寂静中有一种力量从四方沉沉地庒下来。我对着黑暗吹了一声极长的口哨“嘘”的声音在房中浮漾。又深深昅口气,尽可能更长地不停顿地吹着,那一丝声音带着悦耳的尖锐。莫名其妙地,顺着口哨的声调,我在一口气就快吹完的时候,吹起了那首歌“问我何时归故里,我也轻声问自己…”后面的词记不起来,把曲调一直吹下去。声音在夜里特别响亮,我忽然想起如果被隔壁听见,明天会到房东那里去诉苦,于是用毯子蒙了头,在毯子里劲使地吹,终于,吹得口⼲了,嘎然而止,头颓然地一偏。 在要睡着的那一瞬突然惊醒了,就再也睡不着。我看着腕上的表,已凌晨两点。计算着明天上午十点出去工作,还有时间,就爬了起来,摸了⾐服穿上,到厨房冰箱里提了壶喝几口冷牛 ![]() 路上积⽔的地方刚刚结了冰,踩上去发出断裂的轻响。上弦月象被冻住了一样弯在无云的天幕,星星隐隐约约地闪闪烁烁。一阵寒风吹来,几片落叶擦着我的脸掉下去,带来一点微痛的感觉。人唐街上霓虹灯的招牌和广告还亮着。街上没有几个人,有一两家小酒家还在营业,里面的人映在窗帘上影影绰绰的。又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几声粤语的骂人声。永远游 ![]() 一直走到央街,我看见一些 ![]() ![]() ![]() 第二天去一号店上班,总厨说:“调你去五号店,今天就去。”我说:“是做炒锅吧?”他说:“去就知道了。到那里找阿来,他是头厨,看他怎么安排你。”我又转了地铁到五号店去,找了阿来,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他问我:“你会炒菜?”我说:“我都做了好几年了,王先生说调我到这里当炒锅。”他问:“过来几年了?”我说:“三年,在纽芬兰我当了两年多厨师。”他说:“Youarelucky,来三年就当了两年厨师,当年我从港香过这边来,餐馆里做了三年还没摸到锅边呢。”又说:“今天我看你做大厨,楼下换⾐服。”我在计时器上打了工卡,到地下室换了⾐服,又掏出菜单飞快地溜了一遍,幸而这几天每天看了几眼,也差不多背 ![]() 这一站就是五个小时不动,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以下略去1000字…)。 四十六 那家小餐馆的韩国老板娘的勤奋令我吃惊。她从上午十点到凌晨一点工作,天天如此。她独自带着两个儿子生活,开这家小店九年来,没有出去玩过,有很多年都没去过湖边了。还是在七年前她因为办移民的事情离开多伦多到渥太华去过一天。她跟我说这样的生活没有意思,非常可怕,好在已经习惯了。又说:“Tomake摸ney,nochoice。”我本来还闪闪烁烁地想过,有机会了是不是自己办一家小餐馆,听了这话不敢再去想,在心中承认了自己不是吃这棵菜的虫。有一次她应付一百零五块钱给我,却付了一百五十块,我想她算帐可能会算出来,把多的钱退给她。她收了钱,从 ![]() 这天我从小餐馆⼲活回来,到人唐街买了《星岛⽇报》,准备另找房子。我不能一个人住四百块钱一间的房子,再过几天这房子就到期了,多住一天也要 ![]() ![]() ![]() ![]() 钱是这种可怕生活的唯一补偿。劳累是可怕的,但没有钱的可怕比劳累的可怕还更可怕些。所以可怕了你还得 ![]() ![]() ![]() ![]() 在我要搬家的前一天晚上,我在餐馆⼲活,经理说有电话的我。这太奇怪了,在这个城市还会有人打电话给我?五号店的电话号码连我自己都没有注意过呢。我拿起电话说一声“哈罗”那边传来思文的声音:“今天晚上你回过这边来好吗?我已经把你的东西都运过来了。”她说着轻轻笑一声:“没跟你商量,你不会有什么想法吧?”我说:“又不早说,我房子都找好了,押金也 ![]() 接了这个电话我没有⾼兴也没有不⾼兴。下了班我在央街地铁站下了车,心想,这个位置好,每天上下班也不必转车。我没有开楼下门的钥匙,进不去那玻璃大门。在通话器上找思文的名字也找不到。我等急了胡 ![]() 我不停地按,再也没有回应。我想:“反正我没事,对不起我就这么按下去了,吵着了你是你活该,谁叫你骂人。”正一下一下按得来劲,电梯响了。我想可能是那人下来骂人了,赶忙坐到一边假装打瞌睡,想着他要是问我,我就说刚才有个人在按那些按纽,又走了。正低了头笑呢,有个声音叫“⾼力伟”是思文。我说:“我都准备在这里过夜了。”她说:“等了多久?”我说:“反正这段时间如果在钱赚够买一袋米了。”又问通话器上为什么没有她的名字。她说:“我是顶别人的名字住进来的,你忘啦?”在电梯里她望我笑一笑,我也望她笑一笑,都不提那件事,到十八楼进了屋子,我说:“你好好过啊,一个人住这一套!”这房子的确很好,木板地,有五十多个平方。她说:“所以我把你喊来。”我说:“至少每个月可以省几百块钱房租。”她说:“我没有这样想。”我说:“你是想起我一个人太可怜了。”她说:“你知道就好。”我说:“谢谢你还记得我,我没有料到自己这样一个人还值得别人记起。” 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我们又住到了一起,关系却还是平平淡淡,没有争吵,也没有那份情绪。要是自己是一个 ![]() 思文没有收⼊,我主动提出房租伙食全都归我承担。她说:“那就先欠了你的,记下每个月多少。”我说:“我⾼力伟再没有志气再舍不得钱,也不至于就要跟你来算这个细帐,男子汉气慨的牛⽪吹不起,也不至于那么小人呢。” Www.Ig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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