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年是雨果创作的完结经典名著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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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九三年 作者:雨果 | 书号:38561 时间:2017/8/16 字数:20257 |
上一章 第三章 国民公会 下一章 ( → ) | |
我们走近巅峰。 这就是国民公会。 在这个顶峰前,目光凝停不动。 人类地平线上从未出现过如此的⾼峰。 有喜马拉雅山,也有国民公会。 国民公会可能是历史上的最⾼点。 当国民公会活着时--因为议会是有生命的--人们不理解它,而人们当时所无法理解的正是国民公会的伟大。人们太恐惧了,看不到它的夺目光辉。一切伟大的事物都包含神圣的恐怖。赞赏平庸和土丘,这是很容易的。然而⾼耸的东西,例如天才、⾼山、会议、杰作,如果从近处看,就会使人骇然。任何巅峰都显得过⾼,攀登起来十分吃力。你会在峭壁上气 ![]() ![]() 今天国民公会已成遗迹,它在宁静而悲壮的远方,在深邃的天空中勾画出法兰西⾰命的大巨侧影。 七月十四⽇是解放。 八月十⽇是打击。 九月二十一⽇是建立。 九月二十一⽇,秋分、平衡。Libra①,天秤。用罗姆的话说,共和国是在平等与公正的标志下成立的。灿烂的群星宣告了共和国。 国民公会是民人的第一个化⾝。正是国民公会揭开了新的伟大的一页,从此开始了今天的历史。 任何思想都必须有一个看得见的包装,任何原则都必须有一个居所。教堂就是神的居所。教义必须有自己的殿宇。当国民公会诞生时,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给它找居所。 首先挑选的是马內⽇大厅,后来挑选了杜伊勒里宮。人们在马內⽇大厅搭上了框架、布景,采用了大卫徐的暗灰⾊,摆上一排排长椅,一个方形讲坛,平行的壁柱,像砧板一样的基座,长而直的艄柱,容纳拥挤⼊群的长方形蜂房式的公众席,罗马式顶棚,希腊式帷幔;国民公会就被安置在这些直角和直线中,暴风骤雨就被安置在这个几何图形中。在讲坛上,红⾊无檐帽被涂成灰⾊。保皇派嘲笑这顶灰⾊的红⾊无檐帽,嘲笑这个虚饰的大厅,纸搭的建筑,混凝纸浆拼凑的圣所,污泥和唾沫构成的先贤词。它很快就会消失的!圆柱是用木桶板做的,圆穹是用板条做的,大理石是画的,墙壁是用布做的,而在这临时搭制的场景中,国民公会做出了永恒的事业。 当国民公会在马內⽇大厅开会时,大厅墙上盖満了国王从瓦雷被押回时布満巴黎街头的标语。一张标语是:“国王回来了。为国王鼓掌者,将处以鞭刑;侮辱国王者,将处以续刑。”另一张是:“安静。别脫帽。国王将受审。”另一张是:“国王早就瞄准了法兰西,没有 ![]() ![]() 一七九三年五月十⽇,国民公会移至杜伊勒里宮,杜伊勒里宮改名为民族宮。会议厅位于两座楼之间,一座是团结楼即原先的钟楼,另一 ①拉丁文,意为天秤。座是自由楼即原先的马尔桑楼。弗洛尔楼改名为平等楼。让·比朗大楼梯直通会议厅。会议厅在二楼,一楼成了长长的守卫厅,里面塞満了守卫国民公会的各兵种的武器和行军 ![]() 一条三⾊带将开会的宮殿与行人来来往往的花园隔开。 我们再看看会议厅吧。这个可怕地方的一切都使人们感趣兴。 一进门,首先印⼊眼帘的,是两扇大窗之间的那尊⾼⾼的自由神雕像。 会议厅曾是国王的剧场,现在成为⾰命的舞台。它长四十二米,宽十米,⾼十米,是维加拉尼所建。⾼雅华丽的大厅上方是原始的梁架,它在九三年承受了民人的重量。梁架上有公众席,还有一个值得一提的细节:公众席的唯一支撑是一 ![]() ![]() ![]() 佩尔西埃用大理石柱子换下了这 ![]() 建筑师们的理想有时很奇怪。里沃利街的建筑师的理想是炮弹的笔直 ![]() 雕像的头稍稍挡住了讲坛的边沿,因此后来被挪开了。 阶梯部分有呈半圆形的、依次而上的十九排座位,两端的座位逐渐延伸。 在下面,在讲坛前的马蹄铁状地方,有执达员。 在讲坛一侧的墙上,有一个用黑木框住的、约九法尺①⾼的牌子,上面是两页《人权宣言》,中间用权杖隔开。另一侧的墙上是空的,后来挂上了同样的黑木框,里面是共和二年宪法,两页之间是一把利剑。在讲台上方,演说者的头部上方,从两个挤満了人的、深深的包厢里伸出了三面大巨的三⾊旗,它们微微抖动,几乎平铺在一个祭台上;祭台上写着《法律》,后面矗立着一个像圆柱一般⾼的、大巨的罗马束律,仿佛是言论自由的保障。紧贴着墙是笔直的、大巨的雕像,它们面对代表。议长右边是利库尔戈斯①的雕像,左边是梭伦②的雕像,山岳派上方是柏拉图的雕像。 ①法国古长度单位,约为三百二十五毫米。 这些雕像的底座是简单的方块石,它们立在大厅四周那一圈长长的突饰上,突饰是议会与民人的分界线,观众把臂肘支在突饰上。 《人权宣言》的那个黑木框架⾼及突饰,触到柱顶盘,破坏了直线,因此夏博对瓦迪埃说:“真是难看。” 雕像头戴橡树花冠或月桂花冠。 从四周的突饰垂下大皱折的绿⾊帷幔,上面有深绿⾊的花冠,它装饰了国民公会所在的大厅的底层。帷幔上方的墙壁呈冷冷的⽩⾊。墙上挖出了两层公众席,下层是方形,上层是圆形,仿佛是用打洞钳挖成的,既无线脚也无叶饰;当时实行的还是维特吕维乌斯③的建筑规范,柱顶盘的下桅上加拱门饰。大厅的两侧各有十个公众席,纵面两端各有两个大巨的包厢,一共是二十四个观众席,都堆満了人。 下层看台的观众挤出了木栏杆,凡是突出的建筑部位上都有观众。上层看台有一 ![]() 国民公会的大厅可以容纳两千人,起义时容纳三千人。 国民公会召开两次会议,⽩天一次,夜晚一次。 议长面前有厚厚一叠文件,上面有金⾊的钉头。他的桌子是由四个单腿有翼的魔鬼抬着,它们仿佛是从《启示录》里出来列席⾰命的,大概是从以西结④的车上卸下来为桑松⑤拉车的吧。 ①公元前雅典演说家及政治家。 ②公元前雅典政治家,雅典主民的先驱者。 ③公元前一世纪建筑师,著有《论建筑》一书。 ④《圣经》中的预言家,曾见异像:四个奇形怪状的活物和四个轮子。 ⑤巴黎一刽子手家族,其中一人曾处决路易十六。 议长的桌子上有一个几乎像钟的大铃,一个宽宽的铜制墨⽔瓶;一个用羊⽪纸面装订的对开本,那是会议记录。 一些被砍下的脑袋,被梭标尖挑着,在这张桌子上沥⼲。 要走上讲台,先得上九级阶梯。阶梯又⾼又陡,相当费劲。有一天让索內终于在阶梯上踉跄了一下,他说:“这简直是上断头台。”卡里埃对他喊道:“你现在学学吧。” 大厅四角的墙上显得空 ![]() ![]() ![]() 讲台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带底座的枝形烛架饰,它⾼十二法尺,端顶是四对带油罐的油灯。每个公众厢座里都有这样一个烛架饰。烛架底座上刻着圆圈,民人称它是“断头颈圈” 代表坐席逐渐上升,几乎触及公众席的突饰。代表和民人可以对话 ![]() 公众席的出口外是 ![]() 国民公会将杜伊勒里宮挤得満満的,并且波及附近的饭店,龙格维尔饭店、夸尼饭店。如果布雷德福德勋爵的信属实,那么,在八月十⽇以后,王宮里的家具就搬到了夸尼饭店,花了两个月才将杜伊勒里宮搬空。 委员会都安置在大厅附近的楼馆里,立法、农业和商业在平等楼,海运、殖民地、财政、指券、救国在自由楼,国防在统一楼。 安公委员会与救国委员会由一条 ![]() 国民公会的证人席被挪动过好几次。一般它位于议长的右边。 在大厅两端,各有两堵笔直的隔板,它们一左一右将同心半圆形阶梯会场与墙壁隔开,因此在隔板与墙壁之间有一条窄而深的走道,走道上有两扇深⾊的方门,人们从那里进出。 代表们则直接从朝向斐杨平台的门中进出。 ⽩天从窗户透进的光线很苍⽩,⻩昏时的灯光很微弱,因此大厅永远 ![]() ![]() 在下面,在议长席的左右两侧,有两个保留的公众席。国民公会里居然还有特殊观众,真是奇事。这两个公众席有帷幔。在柱顶盘的下楣央中有两条由金流苏装饰的帷幔。民人的公众席则是空无装饰的。 所有这一切都显得庄严、耝犷、正规。耝犷之中合乎规矩。这几乎就是⾰命。国民公会的大厅提供了后来被艺术家们称作“穑月建筑”的最完整的典范。它庞大而纤弱。当时的建筑师们认为对称就是美。文艺复兴风格在路易十五时期已经结束,出现了反作用。⾼贵变成了平淡无奇,纯净变成了呆滞刻板。在建筑中也存在候正经。艺术在十八世纪令人眩目的形式与⾊彩的盛宴之后,开始噤食,只承认直线。这种进步的结果是丑陋。艺术变成了空骨架,这就是现象,是审慎和节制带来的弊病。艺术风格朴实得近乎⼲瘪。 且不说政治热情,单就建筑而言,这个大厅也令人战栗。人们模糊想起原先的剧场,由花环装饰的包厢、天蓝⾊和大红⾊的天花板、多刻面的分枝吊灯、晶莹闪亮的多技烛台、闪⾊壁饰、窗帘和帷幔上众多的爱神和仙女、表现皇族情爱的各种金⾊绘画和雕刻,它们曾使这个严厉场所充満了微笑,而现在,四周是僵硬笔直的线条,像钢铁一样冰冷而尖利,仿佛布歇①被大卫②砍了头。 ①画家与室內装饰家(一七0三--一七七0),擅长田园或神话题材。 ②画家(一七四八--一八二五),国民公会委员,后为拿破仑作画。 谁看见了大会就不再想到会场。谁看到戏剧就不再想到剧场。没有什么比国民公会更为畸形,也更为崇⾼的了。英雄成堆,懦夫成群。山上是猛兽,沼泽里是蛇。今天已成为幽灵的那些斗士当年正是在那里争斗和生活的,他们相互擦摩、相互挑衅、相互恫吓。 巨人的名单。 右边是吉伦特派--大批思想家,左边是山岳派--一群角斗土。一边是:布里索,他接管了巴土底狱的钥匙;巴尔巴鲁,他使马赛人对他言听计从;克尔韦莱冈,他手下的布雷斯特管住扎在圣马尔索郊区;让柬內,他树立了代表对将军的霸权;致命的加代,一天晚上他在杜伊勒里宮随皇后看了 ![]() ![]() ![]() ![]() ![]() ![]() ![]() ①古罗马史诗《埃涅阿斯记》中主人公的战友。 ②古希腊悲剧中的挚友典型。 ③即路易十六被处死的那一天,一七九三年一月二十一⽇。 ④古罗马诗人。 一位巴尔纳夫①式人物,名叫韦尔尼奥。 安托万-路易-菜翁-弗洛雷尔·德·圣茹斯特,他面⾊苍⽩,额头很窄,五官端正,眼光神秘,忧郁而深沉,二十三岁;梅尔兰·德·蒂翁维尔,德国人称他“火鬼”;杜埃的梅尔兰,他是制定反嫌疑分子法的罪魁祸首;苏布拉尼,政月一⽇巴黎民人曾请他任将军;原本堂神甫勒邦,他用洒过圣⽔的手拿军刀;比若一瓦雷內,他设想过未来的司法,没有法官,只有仲裁人;法布尔·戴格朗蒂,他发明了一项可爱的东西,共和历,就好比鲁热·德·利尔获得非凡的灵感作了《马赛曲》一样,不过这两人都仅此一次;马尼埃尔,他是公社的检察官,曾说:“死一个国王算不得是少了一个人”;古戎,他曾进人特里普施塔特、纽施塔特和施派尔,目睹普军逃窜;拉克鲁瓦,他由律师变成了将军,并在八月十⽇前六天获圣路易骑士勋章;弗雷龙一泰尔西特②,他是弗雷龙一佐利奥斯③之子;吕尔,国王铁柜的无情搜查者,注定要自取灭亡的共和派,后来当共和国灭亡时,他也杀自;伏谢,他有魔鬼的灵魂和死尸的面孔;康布拉,他是杜敬老爹的朋友,曾对吉奥坦说:“你是斐扬派,可你女儿④是雅各宾派”;雅戈,当有人埋怨他让犯人⾚⾝露体时,他耝暴地回答:“监牢就是石头做的⾐服”;雅沃格,他是圣德尼皇陵可怕的掘基人;奥斯兰,这位放逐者在家中私蔵了一位被放逐者夏里夫人绑塔博尔,他主持会议时示意公众席喝倒彩;记者罗贝尔,他是凯拉利奥姐小的丈夫,那位姐小写道:“罗伯斯比尔和马拉都不来我家,罗伯斯比尔愿意时会来的,马拉永远不会”;加朗一库隆,当西班牙介⼊对路易十六的审判时,他⾼傲地要求大会不要屈尊地宣读一位国王致另一位国王的信油雷瓜尔,他是主教,最初提倡早期基督教,后来在帝制下由共和派变为伯爵;阿马尔,他说:“整个地球都认为路易十六有罪。由谁来裁决呢?别的星球”;鲁耶,一月二十一⽇他反对在新桥鸣炮,说:“国王掉脑袋应该和别人一样,不声不响”;谢尼埃,他是安德烈的兄弟;瓦迪埃,他也曾把 ![]() ①立宪君主派(一七六一--一七九三),曾颇有影响,后死在断头台上。 ②荷马的《伊利昂记》中可笑而懦弱的人物。 ③古希腊诡辩家,以批评荷马著称。 ④吉奥坦(Guilforin)是法国议员(一七三八一--一八一四),一七八九年国民议会通过了他发明的断头机,以他的名字命名为Guillotine,即他的女儿。 “你住在哪里?”“夏朗东①”“那就不奇怪了”;勒让德尔,他是法国⾰命的屠夫,就像普赖德曾是英国⾰命的屠夫一样,他对朗朱伊內喊道:“过来,让我宰了你。”朗朱伊內回答:“你先得颁布法令,宣布我是牛”;科洛·戴尔布瓦,他是位 ![]() ![]() 还有托马斯·佩思,他是国美人,慈悲为怀;阿纳夏尔西·克洛兹,他是德国人、男爵、百万富翁、无神论者、埃贝尔派的天真汉;勒巴,他是迪普莱的朋友,正直廉洁;罗韦尔,他是罕见的为恶而恶的人,因为为艺术而艺术的确存在,超过人们的想像;夏尔利埃,他要求称呼贵族时用“您”;塔利安,他悲哀而无情,出于爱好而制造了热月九⽇④;康巴塞雷,他是检察官,后来成为王公;卡里埃,他是检察官,后来成为残暴者;拉普朗什,有一天他喊道:“我要求给警炮以优先权”;蒂里奥,他要求⾰命法庭的陪审员采用口头表决;瓦兹省的布尔东,他向香邦提出决斗,揭发佩思,又被埃贝尔揭发;法约,他提议向旺代地区“派一支纵火队部”;塔沃,他在四月十三⽇几乎成为吉伦特派和山岳派之间的调解人;维尔尼埃,他要求吉伦特派和山岳派的首领们去当普通一兵;香贝尔,他在美因茨闭门不出;布尔博特,他在攻占索米尔时坐骑被击毙;甘贝尔托,他指挥瑟堡海防军;雅尔一庞维耶,他指挥拉罗舍尔海防军; ①帕尼管理夏朗东的神经病院。 ②伏尔泰曾避难于汝拉山区的费尔尼。 ③字意为牛。 ④即罗伯斯比尔被逮捕之⽇。 勒卡尔庞蒂埃,他指挥康卡尔分队;罗贝尔若,拉斯塔特的敌军正设下陷饼等他;马恩省的普里厄尔,他在营地里喊着骑兵上尉无流苏的旧肩章;萨尔特的勒瓦瑟尔,他只用一句话就使圣阿芒营的指挥官赛朗被人杀死;雷维尔雄、摩尔、森特的贝尔纳、夏尔·里夏、勒尼尼奥,在这群人之上是一位米拉博式的人物,名叫丹东。 在这两个阵营之外名立着一位使他们敬畏的人,就是罗伯斯比尔。 恐怖和畏惧在他们面前弯 ![]() ![]() 西埃耶斯是一位⾼深但变得空洞的人。他停留在第三等级,未能上升到民人。有些人生来只能半途而废。西埃耶斯称罗伯斯比尔是老虎,罗伯斯比尔称他是鼹鼠。这位玄学家达到的不是智慧,而是谨慎。他是⾰命的朝臣,而不是⾰命的仆人。他拿起铁锹和民人一同去马尔斯校场劳动,但与亚力山大·德·博尔阿內套在一辆车上。他建议铁腕政策,但不使用。他对吉伦特派说:“让大炮也站在你们一边吧。”有些思想家是斗士,例如韦尔尼奥⾝边的孔多塞,丹东⾝边的卡米耶·戴穆兰,也有些思想家考虑的是生存,例如西埃耶斯⾝边的人。 最慷慨的酿酒槽里也有酒渣。在平原派下面还有沼泽派。可怕的停滞下面是利己主义。胆小鬼在默默的战栗中等待。这是再悲惨不过的了。忍辱含垢,忍气呑声,用奴颜盖住怒容。他们在厚颜无聇地畏惧,什么怯弱行为都做得出来。他们喜 ![]() ![]() ![]() ![]() ![]() ![]() ![]() ![]() 由此产生了五月三十一⽇、芽月十一⽇、热月九⽇①这些由巨人结织,由侏儒解结的悲剧。 ①分别指反吉伦特派的“行动⽇”、丹东被清洗、罗伯斯比尔被逮捕。 与这些充満热情的人在一起的是一些充満幻想的人。这里有各种形式的乌托邦:赞成断头台的好战形式与废除死刑的天真形式,它对帝王是幽灵,对民人是天使。有些头脑在战斗,有些头脑在酝酿。有人想的是战争,有人想的是和平。卡尔诺的大脑就想出了十四支军队,让·德布雷的大脑就想出了大同世界主民联盟。在这些狂热的雄辩之中,在这些响亮的吼声中,有一些含蕴丰富的沉默。拉卡纳尔沉默,但在脑中策划了国民共公教育;朗特纳沉默,但创办了小学;雷韦利耶尔一荣波沉默,但幻想将哲学提到宗教的⾼度。另一些人思考的则是更小、更实际的细节问题。吉通一莫尔沃研究的是改善医院,梅尔研究的是消除实际上的奴役,让一邦一圣安德烈研究的是取消债狱及民事拘噤,罗姆研究的是整理档案,科朗一菲斯蒂埃研究的是成立解剖室和自然历史博物馆,吉奥蒙研究的是內河航运和埃斯考河⽔坝。艺术有它狂热的信徒甚至艺术 ![]() ![]() ![]() 孔多塞是个富于遐想、思路清晰的人,而罗伯斯比尔是个实际行动的人。在衰老的社会的最后危机中,行动有时意味着消灭。⾰命有两面山坡,一面是上坡,一面是下坡,每面山坡上都依次排列着所有的季节,从冰雪到鲜花。山坡上的每一段都产生与其气候相适应的人,从生活在 ![]() 人们相互指着左边走道的隐蔽处,罗伯斯比尔曾在那里对克拉维埃尔的朋友加拉说了这句可怕的话:“克拉维埃尔在哪里呼昅就在哪里搞 ![]() ![]() ![]() ![]() 悲剧所过之处,留下的是憎恶与悲悯。 看国民公会--不论它处于哪一阶段--就是重温对卡佩王朝末代国王的审判、一月二十一⽇的事件似乎渗⼊了国民公会的一切行动。令人畏惧的大会充満了一种致命的气息,它吹过燃烧了十八个世纪的、古老君主制的蜡烛,将它吹灭。在一位国王⾝上对所有的国王进行裁决,这就是对过去展开大清算。不论人们参加哪一次国民公会会议,会场上总有路易十六上断头台的影子。观众们相互告知凯尔塞辞职了,罗朗辞职了,两塞弗尔省的代表迪夏泰尔让人将他连同病 ![]() 当路易十六被判死刑时,罗伯斯比尔的生命只剩下一年半,丹东只剩下一年零三个月,韦尔尼奥只剩下九个月,马拉只剩下五个月零三星期。勒佩勒蒂埃·圣法尔若只剩下一天。人类的气息是多么短暂而可怕! 民人从一扇开着的窗户来观看国民公会,那扇窗户就是公众席,而当窗户不够用时,民人便打开大门,于是平民涌进了会场。群众涌人国民公会,这是历史上最惊人的景象之一。一般说来,这种闯⼊都是善意的。平头百姓与当政员官融洽一致。然而民人的这种友善十分可怕,因为他们曾在三小时內就夺取了荣军院的大炮和四万支长 ![]() ![]() ![]() ![]() ![]() 有时情况不太平静,于是昂里奥让人将大炮抬到杜伊勒里宮门前。 国民公会释放出⾰命,同时也产生文明。它是大火炉,也是大熔炉;恐怖在锅中翻滚,进步也在锅中沸腾。从这堆杂 ![]() ![]() ![]() ![]() ![]() ![]() ![]() 庞大的场所。这里有一切典型:人、非人、超人。这是由众多对抗组成的史诗。吉奥坦回避大卫,巴齐尔侮辱夏博,加代嘲笑圣茹斯特,韦尔尼奥蔑视丹东,卢韦攻击罗伯斯比尔,比佐揭发平等,尚邦斥责帕什,所有的人都憎恶马拉。此外还有许多人!阿尔蒙维尔,他开会时戴红⾊无檐帽,因此绰号是红⾊无檐帽,他是罗伯斯比尔的朋友,然而,为了保持平衡,他希望“在将路易十六斩首后,将罗伯斯比尔斯首”;马西厄,他是仁慈的拉穆雷特主教的同事和复制品,这位主教的名字令人想到轻浮的爱情①;莫尔比昂的勒阿尔迪,他对布列塔尼的教士们痛加斥责;巴雷尔,他依附多数派,路易十六出庭受审时,他是议长,他与帕梅拉的关系就等于卢韦与治多伊斯卡的关系;多努,他是奥拉托利会会员,曾说:“要争取时间”;迪布瓦一克朗塞,马拉曾对他耳语密谈;德·夏托纳夫俱爵、拉克洛、埃罗·德·塞谢尔,当昂里奥⾼呼:“炮手们,各就各位”时,埃罗·德·塞谢尔后退了;于连,他把山岳派比作塞尔莫⽪尔②战役;加蒙,他希望为妇女保留一个专用席;拉卢瓦,他在会上赞扬主教戈贝尔,因为戈贝尔来到国民公会摘下主教帽,戴上红⾊无檐帽;勒孔特,他喊道:“看谁先还俗”;费罗,他的人头曾受到布瓦西一当格拉的敬礼,在历史上留下这个问题:布瓦西一当格拉是向人头还是向矛 ![]() 从这个讲台上发出了许多令人眩晕的话语,言者也许无意,但话语有时像⾰命的预言,在它们以后,事实仿佛突然表现出強烈的不満,似乎对刚刚听见的话不以为然;事实似乎对话语感到气恼;灾难忿忿而来,仿佛被话语 ![]() ![]() 伊丽莎⽩③夫人就是这样掉脑袋的,出于演说者的话所引起的误解。 ①拉穆雷特La摸urette与轻浮爱情l"a摸urtte同音。 ②公元前五世纪的战役,波斯人大胜斯巴达人。 ③即路易十六的妹妹。 在国民公会,语言的放肆无度是理所当然的。在辩论中,威胁恫吓満天飞,而且相互碰撞,好比是大火中的火星。佩西翁:“罗伯斯比尔,说正题!”罗伯斯比尔:“正题就是你,佩西翁,我这就说,你等着吧。”一个声音喊道:“处死马拉!”马拉说:“马拉死了就再没有巴黎了,巴黎死了就再没有共和国了。”比佑-瓦雷恩站起来说:“我们要…”巴雷尔打断了他:“你的口气像国王…”有一天菲利波说:“有人向我子套了 ![]() ①吕昂及大卫均为山岳派。大卫的画作中有相当现实主义的裸体画。 有一天--老比奥纳罗蒂是这次会议的见证人--罗伯斯比尔发言,讲了两个小时,有时死盯住丹东--这是很严重的--有时斜眼瞧着丹东--这更糟糕。他用密集的火力猛击丹东,最后气势汹汹地说了许多充満杀气的话:“我知道谁是 ![]() 不长的话就叫短诗。 ②一七九二年流行于⾰命军中的民歌。 于是诅咒铺天盖地而来:“ ![]() ![]() ![]() ![]() ![]() 所有这些人都是随风四散的青烟! 人们随风摆动。 但这是奇风。 成为国民公会之一员,就是成为大洋中的一个波浪。大人物更是如此。推动力来自上天。国民公会中有一种意志,它是所有人的意志,又不属于任何人。这个意志是一种思想,一种无法驾驭的大巨思想,它在上空的暗处吹动。我们称它为⾰命。当这个思想经过时,有人被庒倒,有人被抬起,有人像泡沫一样被吹走,有人撞到礁石上粉⾝碎骨。这个思想知道自己去哪里,而且推着深渊前行。将⾰命归之于人,就等于将嘲汐归之于波浪。 ⾰命是无名氏的行动。你可以说它好或环,这要看你期望的是未来还是过去,但是你必须让做它的人去做。⾰命似乎是大事件和大人物相互结合而成的共同事业,其实不然,它只是事件的结果。事件在花费,付钱的是人;事件在口授,签名的是人。七月十四⽇签名的是卡米耶·戴穆兰,八月十⽇签名的是丹东,九月二⽇签名的是马拉,九月二十一⽇签名的是格雷瓜尔,一月二十一⽇签名的是罗伯斯比尔。然而,戴穆兰、丹东、马拉、格雷瓜尔、罗伯斯比尔不过是记录员。这些大巨卷页的非凡而 ![]() ⾰命是內在现象的一种表现形式,这现象从四面挤庒我们,我们称之为必然 ![]() 面对这种令人不解的、错综复杂的善行与痛苦,历史提出了:为什么? 因为。这是一无所知者的回答,也是无所不知者的回答。 在这些既躏蹂文明又使之复苏的灾难 ![]() ![]() ![]() 这就是大巨的国民公会;它好比是人类在四面黑暗的袭击下所维护的营地;它好比是被包围的思想大军在黑夜里发出的火光;它好比是深渊峭壁上一座大巨的精神营地。历史上没有任何东西能与它相比,它既是议会又是群氓,既是正式选举会议又是十字街头,既是权威机关又是平民大众,既是法庭又是被告。 国民公会始终随风而倒,但这风出自民人之四,它是神的气息。 八十年后的今天,每当国民公会出现在人们脑海中时,无论是历史学家还是哲学家,都会停下来沉思。这些大巨的影子所到之处不可能不引起人们的注意。 正如他对西蒙娜·埃弗拉尔所说,在孔雀街会谈的第二天,马拉就来到了国民公会。 国民公会里有一位马拉派侯爵,路易·德·蒙托,他后来赠送国民公会一座顶上有马拉 ![]() 马拉进来时,夏博刚刚走近蒙托,说道:“前贵族…” 蒙托抬起眼睛:“为什么叫我前贵族?” “因为你就是前贵族。” “我?” “你不是侯爵吗?” “从来不是。” “呵?” “我⽗亲当兵,我祖⽗是织布工人。” “你胡说些什么呀,蒙托?” “我不姓蒙托。” “那你姓什么?” “我姓马里邦。” “其实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夏博说,接着又从牙 ![]() 马拉在左边的走道上站住了,瞧着蒙托和夏博。 马拉每次来都引起喧哗,但离他很远,离他近的人们则默不作声。马拉不在乎,他蔑视“沼泽里的呱呱叫声” 在下排 ![]() “瞧,马拉!” “他没生病?” “是生病了,瞧他穿着睡 ![]() “睡袍?” “可不是!”“他这人为所 ![]() “竟敢穿着睡袍来国民公会?” “他不是戴着桂冠来过吗?当然可以穿睡抱来了。” “脸是铜⾊,牙齿是铜绿⾊。” “睡袍像是新的。” “什么料子?” “棱纹乎市。” “有条纹。” “瞧瞧翻领。” “是⽪子。” “老虎⽪。” “不,是⽩鼬⽪。” “假⽩鼬⽪。” “他还穿着长袜!” “真古怪。” “带扣的鞋。” “银扣!” “康布拉的木鞋是不会原谅他的。” 其他座位上的人假装没看见马拉,谈着别的事。桑托纳克斯对迪索尔说:“你知道吗,迪索尔?” “什么?” “前贵族德·布里埃內伯爵。” “他曾经和前公爵德·维勒鲁瓦一起坐牢。” “不错。” “我认识他们两人。怎么了?” “他们胆战心惊,一看见监狱看守的红⾊无檐帽就鞠躬,有一次他们还不肯玩⽪克牌,因为牌上有国王和皇后。” “后来呢,怎么了?” “昨天他们上了断头台。” “两个人?” “两个人。” “他们在监狱里表现得怎么样?” “胆小鬼。” “在断头台上呢?” “很勇敢。” 迪索尔感慨道:“死比生容易呀。” 巴雷尔正在宣读一份报告,內容是旺代的叛 ![]() ![]() “多少俘虏?”一个声音打断说。 巴雷尔继续念…附言:“我们没有俘虏,因为我们不再抓俘虏了。” 马拉始终一动不动,他没有听,仿佛在专注地思考一件严重的事。 他手里拿着一张纸,在手指间控 ![]() ①《箴言报》第十九卷,八十四页。--原编者注 对特派员的绝对权力,简直毫无办法,特别是救国委员会的特派员。热尼西厄在五月六⽇的会议上说:“每个特派员都比国王还厉害。”但这话也无济于事。他们掌握着生死大权。昂热的马萨德·圣阿芒的特目拉尔、马尔塞将军⾝边的尼翁、萨布勒军中的帕兰、尼奥尔军中的米尼埃,他们都有极大的权力。雅各宾俱乐部甚至任命帕兰为准将(旅长),一切都说是形势所迫。救国委员会的特派员使主将无法行动。 马拉将那张纸 ![]() 夏博说:“不管你是马里邦还是蒙托,你听我说,我刚从救国委员会出来。” “他们在⼲什么?” “派一位教士去监视一位贵族。” “呵!” “像你这样的贵族…” “我不是贵族。”蒙托说。 “派一位教士去…” “你这样的教士。” “我不是教士。”夏博说。 两人都笑了起来。 “你说清楚一点。”蒙托说。 “是这样的。一位叫西穆尔丹的教士作为全权特派员被派到一位叫戈万的子爵⾝边去。这位子爵指挥着海岸军的远征队。因此既要防止贵族弄虚作假,也要防止教士叛变。” “这很简单嘛,”蒙托说“只要事关生死就行了。” “我正是为这来的。”马拉说。 他们抬起头来。 “你好,马拉,”夏博说“你很少来开会。” “医生嘱咐我浴沐。”马拉回答说。 “别太相信浴沐了。”夏博说“塞內克①就是浴沐时死的。” ①公元一世纪的罗马哲学家,曾是暴君尼禄的家庭教师,后受到尼禄贬谪,杀自而死。 马拉微微一笑:“夏博,这里没有尼禄。” “这里有你。”一个耝嗓子说。 这是丹东,他正经过这里去他的座位。 马拉没有回头。 他在蒙托和夏博两张脸中间俯下头说:“听我说,我来是为了一件重要的事。我们三个人中间,必须有一个人今天在国民公会上提出一项议案。” “我不⼲。”蒙托说“他们不听我的,我是候爵。” “我呢,他们也不会听的,我是嘉布遣会修士。”夏博说。 “至于我,他们也不会听的,我是马拉。” 一阵沉默。 马拉満腹心事,不愿回答询问,但是蒙托还是大胆地提出了问题:“马拉,你想要什么法令?” “任何军事领袖,一旦放跑了反叛分子俘虏,一律判死刑。” 夏博揷嘴说:“这项法令已经有了,是在四月底通过的。” “那就是说,有等于没有。”马拉说“在整个旺代地区,哪里都有人放跑俘虏,而且我们也没惩罚他们的避难所。” “马拉,这是因为这项法令失效了。” “夏博,那就应该让它重生新效。” “当然。” “因此应该在国民公会上讲讲。” “马拉,大可不必,救国委员会就⾜够了。” “如果救国委员会在旺代的所有市镇张贴这项法令,再挑两三个惩办对象,目的不就达到了吗?”蒙托说。 “要挑大人物,”夏博说“挑将军。” 马拉低声说:“的确,这就够了。” “马拉,”夏博又说“你自己去找救国委员会吧。” 马拉盯着他,即使对夏博来说,这也不是愉快的事。 “夏博,”马拉说“救国委员会是在罗伯斯比尔家,我不去他家。” “那我去吧。”蒙托说。 “好的。”马拉说。 第二天,救国委员会向各处发出命令,要求在旺代地区的城镇村庄张贴这项法令并严格执行:凡是与土匪及叛 ![]() 这项法令只是第一步,国民公会后来走得更远。几个月以后,共和二年雾月十一⽇(一七九三年十一月),由于拉瓦尔城开门接纳旺代逃亡者,国民公会通过法令:任何接纳叛 ![]() 另一方面,欧洲的王公们在布伦瑞克的宣言--它是由流亡贵族授意,由奥尔良公爵的总管兰农侯爵起草的--中声明:手执武器的法国人都将被 ![]() ![]() 一方是忍残,一方是野蛮。 wWW.iG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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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的世界笑面人约翰·克里斯我的大学德伯家的苔丝瓦尔登湖我弥留之际假如给我三天海底两万里希区柯克悬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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